第六章 紫兢旗

这批孩子刚开始感受两分钟，一颗紫色的灵石就出现了。

因为绝大部分孩子都已经感受完了，场外大量的人群都已经散去，还剩下最后两批孩子和父母，和少部分看热闹以及在辛尧摊子上买包子的人。

孩子们等累了有几个睡着了，父母们也没关注场内的其他孩子，辛尧想着仪式要十五分钟，包子还剩最后半屉赶紧卖完再说；场内的白礼褂们也大概摸出了橘风镇孩子们的资质，反正经过辛尧刚才的第二叫净老会出手帮忙的，他们也就走个过场，忙了一下午这时有些懈怠。

所以这颗紫色灵石出现的瞬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关注。

正常来说以净老的修为，场下的孩子若感受到了甲他能立马感应到。但他心思刚刚正骂辛尧呢，没把精神力布出去，加上白礼褂们布置的圆柱空间多多少少对净老来说还有些隔绝的效力，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等净老看到紫色灵石的时候，杨兢旗已经睁开眼睛准备起身了。

他听了辛尧的话，把身体极致的放松。净老在郑家推行放松身体不是没有道理，在精神力足够支撑的情况下，放松的身体非常有助于甲的显现。杨兢旗的精神力比辛尧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辛尧虽然靠篆刻挣钱，但是好动坐不住，技艺不精，精神集中不了多久就走神了，所以印章刻得也是随心所欲，很难卖上价钱。

杨兢旗不一样，他从小练戏，集中注意力是再基础不过的基本功。演一个角色就换一个性格，换一个心性，这对他精神力的打磨不比大家族的子弟们修习的功法差。

他一坐下就感受到了四周弥漫而来的甲，静下心来，他发现心脏马上起了变化。一颗小银泡出现在心脏中，又立刻瘪了下去，在那个位置出现了心泉，随后初始甲像有声音一样“噗啾”地钻了出来，刚一显现就融进心泉之中，然后泛着紫光的甲就淌了出来。整个过程毫不拖沓，没有一丝停顿。他又接着感受了一会儿，发现除了从心泉中淌出的甲就再没别的感觉了，于是睁开眼睛准备离开。

净老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过去十几年间公国多少人才都是在他眼皮底下感受的甲，像之前吴伯宸的先天蓝甲在橘风镇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但在净老眼中也不过只是让他稍微欣喜一番，而且这欣喜多半还来自于自己又给净堂挖来了人才。

净老之所以有些惊讶，是因为杨兢旗感受的过程太流畅了。

快是表象，流畅才是本质。

他从台上走下，招呼杨兢旗走近些，接着一挥手，把二人的声音隔在小空间里。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杨兢旗。”杨兢旗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名册上都写着呢。

“杨家是我们郑家的一大附庸家族，不知令尊的名讳是……？”杨家确实是郑家的附庸家族，净老不太相信橘风镇里能长出来这样的孩子。

“我没爹妈，我师父谭沁臻老先生一直带着我。”

“谭沁臻？”净老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哦，我师父是唱戏的，我跟他学唱戏。”杨兢旗知道是这老头多想了。

“怪不得，从小学戏，精神力如此牢固也是正常。”净老没过多谈这些，转过话题说道，“牵导感受的过程有几个步骤，第一步是让你体内的甲感应到灵石中的初始甲，使心脏自主产生心泉；第二步是待心泉产生后，由外来的初始甲牵导出你体内的初始甲，你可以把这个过程理解为拖拽；第三步是初始甲融进心泉；第四步就是心甲自动冒出显现了。”

杨兢旗一边听一边回忆刚刚自己的过程，基本和老头说的对得上，只是没有拖拽的过程。

“但如果我猜的没错，在你刚才的感受中并没有第二步。”

郑家之所以把这个过程叫做牵导感受，就是因为第二步——初始甲的显露是靠外力牵导而出的，拔苗助长拔的就是这个苗。现在这个苗自己长出来，牵导感受自然就不成立。

这样为何杨兢旗的感受如此流畅就能说通了。

他是自己感受出甲的。

杨兢旗对净老点点头，回应了他的猜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步有什么区别。

他和辛尧可能是今天最不了解心甲的两个人。

净老指了指杨兢旗身后说，“你看他们，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慢吗？”

杨兢旗心说您不会是要夸我资质好吧？嘴上倒没这么直接，但也跟直接没什么区别：“天赋问题？”

“哈哈哈你还真不谦虚！”净老乐了，“是，也不是。细究的话并不是天赋原因，这牵导过程本身就有些破坏人体的自然规律，所以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步骤多多少少都有些磕绊，过程自然会慢；但是大体来看确实也是天赋原因，因为这甲是你自己感受的，灵石里的初始甲只是让你身体更舒服了一些。”

“自己感受？这甲还能自己感受？”杨兢旗问净老。

这话让净老心里又是一惊，合着这孩子压根不知道甲是什么，跑这凑热闹来了。他不知道可以自我感受，所以今天一定是第一次感受！

净老拿起一边的名册，找到第十八批：杨兢旗，十五岁零一个月。

刚满十五岁，第一次感受，先天紫甲。

净老笑了，笑自己赌早了。

郑家的子弟们从小享受着常人不可得的资源和关照，到如今哪还有自我感受心甲的孩子，都等着族内长辈拿着最好的灵石来给他们牵导，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今年不行就明年再来，看上去一个个十二三岁就有了甲，其实少了一大截修甲的心性。若不是大哥有他的计划，他才不愿成天守着一帮小兔崽子在那儿来来回回瞎感受。

感受？感受个屁。

说是感受哪还有感受的样子。

杨兢旗的紫甲虽然赶不上吴伯宸，但自行感受的甲修炼起来也要比牵导而出的更快，更浓厚，未来对心脏的损伤也更小。

净老有些后悔，后悔中又有些气愤，气辛尧这个兔崽子给自己找麻烦，转移了注意力，不然这么好的苗子自己怎么会注意不到。

这是净老今天第二次在心里骂辛尧。

“当然可以，而且本该如此。”净老回答道，“但许多人在自我感受中并不能获得甲，或者要等很长时间才能感受到，牵导过程可以帮助他们提高这个可能，或者缩短这个时间。”

净老看着杨兢旗接着说：“看来你对甲并不了解，估计也从来没人跟你提起过。但镇里贴的告示你总看了吧。”

杨兢旗还真没看，消息是辛尧告诉他的。

净老见杨兢旗默不作声，有些无奈，“郑家在告示上写了，心甲仪式是帮助领地内孩子们感受甲的，如果出现资质上乘的孩子，郑家愿意用家族资源帮助他们进行修炼。”

郑家在告示中用了“愿意”的字眼，看着好像是被动接受的样子，但“愿意”两字用在郑家后面，主动权就尽在郑家手里了。

郑家的名号公国内还有人没听过吗？

郑家愿意，那还不都上赶着挤破头去，像吴家那种已经准备好了，哪怕孩子资质差点，砸锅卖铁也要抢一个名额。

“也就是，我郑净代表郑家，希望带你去郑家修炼。”净老补充到。

杨兢旗这才知道老头的名字，不过他不认识。

他平日里总能听到郑家的名头，什么郑家给各镇减税了，郑家给镇子里发粮食了，郑家族长出现在哪哪哪了，印象里是个还不错的家族。可是师傅岁数大了要他照顾，辛尧也没跟他提自己会去郑家的事，还有一点……

“我没钱。”杨兢旗说得很有底气，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

“哈哈哈，不用钱。这事儿到时候我们去找你师父聊，你先回去考虑考虑吧。下面有个孩子我得帮帮。”净老刚才用精神力把台下的孩子都大致看了下，资质确实不行，这才跟杨兢旗多说了几句。现在有个孩子的精神力有些松动，他还要帮辛尧擦屁股。

这是净老在心里第三次骂辛尧。

辛尧在外面把所有包子都卖光了，宝库斋的玩意儿倒还是一件都没卖出去。个个样式看着挺精美，但庄稼人买回去又没用。

这会儿辛尧空了，算算时间，过去了七八分钟，心想杨兢旗差不多开始打迷糊了，于是把东西全都塞回袋子，要拎着往广场边儿凑。

杨兢旗边往外走边想着要不要去郑家，抬头看见辛尧正在那儿装东西，想起来他感受时吐了一裤子，于是准备用刚感受的甲嘲讽嘲讽他。

他不知道怎么用，又是念咒又是瞎比划，就是感觉不到甲有什么变化，眼看着辛尧就要装好东西转过来了，他全身绷紧，使出了拉屎的劲要用蛮力试试。

辛尧刚装好东西，听得后面孩子尖叫，还以为又有人感受到先天蓝甲了，立马转身来看。

他看到广场里一人紧握双拳，浑身冒着紫甲，正得意地看着他。

一眨眼后他整个人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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