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语愣愣地站在门口。
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屋子人,除了罗砚成和柚柚,还有公公罗骏飞、婆婆赵禾,另外还有三个人,是她以前跟罗砚成回老家时见过的堂兄罗家丰、堂嫂李芳菲,以及他们的儿子罗竞。
看见她进来,几个人笑着都起身迎了过来。
“妈,爸,你们到啦,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有手术,没法接你们。”程欣语缓过神来,赶紧打着招呼,又转头对另外三个人道,“大哥大嫂,不知道你们也过来了,砚成也没跟我说一下。小竞也长这么高了。”
“欣语啊,你这工作是太累了,天天都这么忙,”婆婆赵禾笑着催到,“赶紧换鞋洗手,给你留的饭在厨房。”说罢又推推儿子道,“你赶紧去给热热,让欣语吃饭。”
“我去吧我去吧。”堂嫂李芳菲拍了拍罗砚成,抢着去了厨房。
“别别别,我自己弄就行了。”程欣语赶紧叫着,不过李芳菲还是坚决挡着要进厨房的罗砚成,自己麻利地进去热饭了。
“欣语,我们晚上在外面吃的饭,给你带了一份回来。”罗砚成看得出程欣语脸上的疑惑,又赶紧解释道,“大哥大嫂子他们跟着一起过来,是临时决定的,忘了跟你说一下。”
说着,他回头招呼罗竞道,“小竞,过来。”
“婶子。”一直站在后面的罗竞走上前,腼腆地叫了一声。
“是这样,上次我跟你说,小竞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录到西京科技大学了,”罗砚成拍拍罗竞的肩膀,颇为自豪地说,“我们俩是校友啦,罗家又出了一个大学生了。”
“嗯,小竞,我早听你小叔说你是学霸,真是名不虚传,今年考得这么好。”程欣语拍拍罗竞的胳膊夸道。
“妈,我考初中考得也不错,你还没表扬我呢。”柚柚叫道。
大家都笑起来。
“你们赶紧都坐吧,我去洗洗手。”程欣语招呼大家坐下,就一个人走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锁上卫生间的门,她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心里有一种说也说不出来的烦躁。如果可以,她真想待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一晚上也不出去。
程欣语洗完了手,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罗砚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事先没顾上跟你说,今天打电话,你也忙着没接上,”罗砚成有些歉意地看着妻子,“大哥他们本来是来看老太太的,说起小竞入学报到的事,这说着说着决定一起过来了。小竞还有一周开学,他们提前过来,也想在西安玩一下。”
“行了,先别说别的了,咱妈的病历资料都带齐了吧?一会儿拿给我看一下。我跟祁主任已经说过了。明天祁主任不在门诊上,让咱们带老太太直接去住院部找他,把病历带上。”程欣语麻利地说着,自顾自换上一套酒红色的家居服,并没有抬眼看罗砚成。
“谢谢了媳妇儿,咱妈这个事,还是拜托你。”罗砚成说着,走过来扳住妻子的双肩,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让你受累了。”
“你这人,还会说个客气呀,”程欣语笑道,“不过,今天是真的有点儿累了。”
罗砚成笑了,顺势把妻子揽过来拥抱了一下。
“欣语啊,来吃饭吧。”堂嫂李芳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卧室门口。
罗砚成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手,程欣语也不自在退后了一步,回头勉强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还要麻烦嫂子给热饭。”
“这有什么的,还这么客气!”李芳菲笑着催道,“那快来吃饭吧。”
“好的,嫂子,马上就来了。”程欣语答应着,见李芳菲走了,便过去关了卧室的门,回头看着罗砚成道,“大哥他们的住处定了吗?住哪?”
“哦,我本来给订好宾馆了,离这不远,”罗砚成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但是到家之后,嫂子的意思是,咱家房子挺大,住宾馆说太花钱,想在咱家凑合几天。”
“什么!”程欣语不由得叫起来,又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住家里?亏她想得出!这么热天,这怎么住!你跟她说,住宿不用她管,钱咱们出。”
“我说了,可是嫂子说,咱的钱也是钱呐。”罗砚成小心地瞄了一眼卧室的门,小声接着安抚着妻子道,“你知道,他们生活不富裕,嫂子从来又是个节俭的人,住宾馆花那个钱,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太奢侈了。”
“那这么多人都住家里,怎么住得开?一会儿我跟她说。”程欣语扭身坐在床上,一脸的不痛快。
“算了,别说了,欣语,将就两天吧,”罗砚成在程欣语身边坐下,搂住她说道,“嫂子说,她跟大哥他俩就在书房打个地铺,小竞就睡客厅沙发。我看这也行吧,反正小竞还有7、8天就开学了,等小竞入了学,大哥他们也就回去了。”
程欣语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烦躁和气恼,她恼火地站起身,甩掉罗砚成搂着她肩膀的手,“这大夏天的,一屋子男男女女这么住着多不方便,尤其柚柚也是个半大姑娘了,太不方便了!再说,柚柚再过三天就要开学了,她一进初中,功课会很重,这家里这样乱哄哄的,让她怎么学习?”
罗砚成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正要说什么,卧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了,“快来吃吧,欣语。”堂嫂子李芳菲站在门口叫道。
“来啦!”尽管尽量控制的声调,但是程欣语声音中的不耐烦,连自己都听得明明白白。李芳菲自然也多少听出一些,又见夫妻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异样,心里也猜了个大概。李芳菲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这会儿,罗竞和柚柚兄妹俩去书房玩儿电脑了,其它几个人都在客厅看着电视说着话。
程欣语没有一点儿胃口,简单吃了几口饭,就收拾了碗筷。然后就把婆婆的病历要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问了问情况,见赵禾心事重重,于是又赶紧把老两口安慰了一番。
“家里有个大夫就是好啊,”坐在一边的堂兄罗家丰说道,“我婶子这病,那是肯定能看好。”
“是呀是呀,”李芳菲马上接上了话,冲着程欣语笑道,“咱家守着欣语这么个医生,以后看个病啥的,真是方便。”
程欣语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烦躁,有一股无名火在心里腾腾地冒着。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转头看着李芳菲笑着说,“嫂子,今天你们也累了,要不早点儿休息吧,砚成给你们都定好了宾馆,就在附近,让他送你们过去。”
罗砚成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迅速瞟了妻子一眼。刚才在卧室里,程欣语说话的口气已经让他有些恼火,但是他明白,母亲重病在身,现在最大的事情是要给母亲看病,另外亲戚们都在,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说,都不该跟妻子起冲突。再说,堂兄一家人都住在家里,确实也是不方便,妻子说的,话虽语气不好听,但全都在理。他尽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想开口说话的冲动,没有吭声。
“不用了,欣语,”李芳菲随即笑道,“砚成说给订了宾馆,还说钱不让我们管。那哪行啊!你们的钱也是钱,不能白糟蹋了。你看我都盘算好了,我跟他爸在书房打地铺,小竞睡客厅沙发,正好。这下可省不少住宿费了,这能给柚柚买多少好吃的好穿的呀。”
“那怎么行,睡地板也太不舒服了,还是住宾馆舒服些。”程欣语坚持道。
“不用不用,就在家里凑合几天就行了。我们一住宾馆,砚成肯定得抢着掏钱,这多不合适。”李芳菲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谁都看得出来,两个女人,表面上说话殷勤客气,但是心里早已经开始暗自较起劲来。
罗砚成依然没有说话,目光乜斜着程欣语,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在一旁如坐针毡的老两口互相对视了一眼,罗骏飞清了下嗓子说道,“欣语啊,你嫂子知道,你们肯定不会让他们掏钱住宾馆,她又不愿意让你们破费,所以我看,也就在家凑合几天吧。”说罢,又扭头看着李芳菲道,“芳菲,欣语也是为你们着想,想让你们住舒服些。都是好心,别再争了,按我说的来吧。”
“爸,我是……”程欣语刚开口,话没说完,就被罗砚成挡住了。
“别说了,欣语,听咱爸的吧,”罗砚成用眼色制止了妻子,又故意轻松地说道,“咱家今天晚上可是大聚会,难得这么热闹,不过,咱都收拾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还得早起。”
这天晚上,大家虽说是早早各就各位都休息了,不过几间房子里的人,都各怀着心事久久没有入睡。
罗骏飞和赵禾并排躺在客房那张程欣语给收拾好的大床上,罗骏飞的一只手攥着妻子瘦小的满是青筋的手,一动不动的握着,
“我看欣语是不高兴。”赵禾轻声说。
“我当然看得出来。”黑暗中的罗骏飞淡淡地说道,“芳菲也是太扣了,生怕花那个住宿的钱。我也是想给咱儿子省省,他们要住宾馆,那砚成肯定是抢着给掏钱。再说,不管咋说,人家毕竟是在咱儿子家做客,由人家高兴吧。”
“那可得罪欣语了,我看欣语不痛快。”赵禾叹了口气说。
“算了,小竞一上学,他们也就走了,再说,这是咱儿子的家,砚成都同意他们住下,欣语也得听。”罗骏飞说道。
“他爸,明天去检查,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害怕得很……我不知道还能陪你多长时间……”赵禾小声说着,忽然觉得心里一酸,一滴眼泪从眼角淌下来。
“胡说!成天瞎琢磨!没事的,放心吧,有我呢。”罗骏飞使劲地攥了一下妻子的手。老两口在黑暗中沉默了下来。
书房里的罗家丰和李芳菲也还完全没有睡意。
“我就说住宾馆方便,你非得赖到人家家里,你看不出来人家不欢迎吗?”罗家丰低声地说道。
“我管她欢迎不欢迎!”李芳菲轻声哼了一下,“住宾馆得花多少钱!我还不知道你,你到时候还不得冲着上前交钱去,就你这么壮,砚成哪挤得过你?再说,程欣语不见得真让砚成给咱交住宿的钱,那到最后还不是得咱们自己掏钱。”
“你怎么这么多鬼心眼儿啊!真是!”罗家丰气哼哼地转了个身,背对着李芳菲。
“我还不是尽量扣着点儿钱吗?小竞这一上大学,咱俩供他不容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李芳菲也猛地转了个身,也用后背对着丈夫。两人就这么背对背躺着,各自生着闷气。
而罗砚成和程欣语的卧室里,两个人正剑拔弩张,怒目相向,一场无可避免的冲突正在压抑的寂静中迅速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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