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重整

封墨恭送苏青黛到达宅子时，钟姑姑早等得焦急，站在门口踮脚眺望。见二人并肩走来，钟姑姑稍稍吃惊，而后快步迎上前，小声对苏青黛道：“姑娘可回来了，刚刚接到消息，北边送来的东西在路上出了些问题，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有外人在，钟姑姑故意模棱两可说是“北边来的东西”，对苏青黛病情有所了解的封墨恭却立刻明白，这批东西指的应该就是苏青黛的药。

苏青黛与他对视一眼，朝钟姑姑摇头：“明说就好，他都知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钟姑姑对封墨恭始终不太放心，犹豫少顷才道：“快到常溯城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伙游匪，连车带车上货物一起劫走了。药都放在车里，也跟着没了，与两个月前的情况如出一辙。”

“京畿之地从来没闹过匪患，这些人应该是有备而来。”封墨恭沉眉，“游匪的事，我回去找京兆府尹打声招呼尽量追缴，不过既然对方蓄意为之，能找回那些药的机会不大。你手中的药还能坚持多久？”

“最近并没有发病迹象，你给我那些药，足够我等到下一批药送来。”

“那就再去信让你的人送药吧。这次快到常溯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让常白迎去押车。”

“没必要劳动你那位护卫，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药还没到呢，你就少动动吧，真犯了病难受得可不止你一个。”

钟姑姑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表情愈发惊讶——照顾苏青黛多年，她从没见过哪个外人能够与她如此自在交流，更别提开玩笑。而听封墨恭的言辞，似乎他对她的了解已然不是一星半点，关系也非寻常路人，难以想象在东陵郡究竟发生过什么。

钟姑怪异眼神让苏青黛浑身不自在，挥挥手打断封墨恭没完没了的调侃，蹙眉道：“你该回去了。让人看见你送我回来，你那位小苑又要千方百计刁难我。”

“什么叫我那位？席上我可是为了缓和气氛才做出的牺牲，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要再捅我两刀，打算恩将仇报吗？”封墨恭轻笑，朝她挤了下眼，刻意压低声音，“我说，你这该不会是嫉妒吧？”

苏青黛一个滚字没来得及骂出口，忽而目光一紧。

“有人跟着我们。”

宅门距离巷口有很长一段距离，刚才她视线无意中扫过，恰好发现一道鬼鬼祟祟人影。那到人影甫一露面立刻缩回墙后，然而苏青黛看得清楚，那人的衣着与之前数次滋扰的人一模一样。

封墨恭反应很快，没有转身也没有露出错愕神情，背对巷口平静道：“放长线钓大鱼，别打草惊蛇。”

“说得好像我要杀人似的。”苏青黛收回视线，不再关注暗处潜藏的人。她转身走上台阶，回头看了封墨恭一眼：“这两天我会入宫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打探的需要我代劳？”

他笑着摇头：“忙你的事就好了。”

苏青黛没再接话，头也不回走进宅中，紧随其后的钟姑姑缓缓关上大门。

宅院整洁干净，与离开时别无二样，可见钟姑姑收拾得勤快。苏青黛前晚回来时并未注意，这回儿细看才发现院落边边角角多了一些花草，绿绿莹莹，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这些细腻的事情，她从不会做，她的生活与寻常女子总有着千差万别。绫罗绸缎，胭脂粉黛，琴棋书画，闺中密语……她与这帝都数不胜数千金们合不来，并非只是观念上的冲突，更多是骨子里的不同。而她也明白，一个不解风情只会冷着脸独来独往的女人，理所当然不为男人们所喜。

钟姑姑看出些门道，故作不经意道：“姑娘与那位封先生，看上去交情还不错。”

“好歹陪我走了这么一大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青黛抬步继续往里走，淡道，“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未必比我肩上的仇恨少，久居常溯的原因还不太清楚。目前我只知道他消息灵通，与君子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而且……他认识我娘。”

“他怎么会认识郡主？他那年纪……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钟姑姑的疑问也是苏青黛的不解之处。但她不打算正面询问，封墨恭显然没有告诉她太多秘密的意思。他的身份，她肯定要想办法查清，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并不在此，要如何与邵季城周旋并查明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已临近春末，苏青黛的房中仍燃着火盆，她的手也如常人在冬天里一样冰冷。

搬过凳子在火盆旁边坐下，苏青黛微微躬身在火盆上方烤着手，听着木炭噼啪燃烧的响声，好半响失神。过了片刻，她接过钟姑姑端来的热汤，低下头，眉目清淡。

“钟姑姑，这二十多年你都在照顾我们母女，是时候让你安享天伦了。”

钟姑姑身子一颤，眼圈泛红，声音也开始颤抖：“姑娘这是什么话？您要赶我走？”

“娘亲对我说过很多次，钟姑姑于她而言是亲人，是长姐，是无可取代的老朋友，她希望钟姑姑能有自己的家业，也能得到亲人的照顾呵护。”苏青黛起身，从妆奁的小匣中抽出三张银票。把银票交给钟姑后，最是厌烦与人皮肉接触的苏青黛主动握住钟姑的手：“我知道钟姑姑在常溯城有相好，这些钱就当做是娘亲送给钟姑姑的嫁妆吧。我去宫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钟姑姑提早准备一下，就别再回来了。”

“这……这叫什么事？我受郡主关照多年，怎能在这种时候丢下姑娘？姑娘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忍不住地，钟姑姑泪如雨下。

“我又不是让钟姑姑丢弃我不管，你离开这宅子，还是能够帮到我的。”

苏青黛握紧钟姑姑的手，凑近她耳边几声低语交待。

听着听着，钟姑姑不再哭泣，连连点头应承，脸上却多了数不尽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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