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事开头难(其二)

当皮特目送着鲁杰开着车离开后，陪伴他的就只有这成堆的垃圾了。这些生锈的废料悄无声息地堆在这里，让人直想逃离。

“啊……头大。总之先去看看设备能不能用。”皮特望向远处的两座处理设备。

皮特来到起重机的脚下，抬头往上去，这部机器的外部已经磨损严重，有几只不明种类的鸟在上当来回地飞着。

“这已经是多久没有用过了？”皮特摸了一下起重机上的楼梯，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先上去看看吧……”

在积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驾驶室里，皮特试着启动这部机器，结果在预料之内——机器无法启动。

打开机器的发动机护板，一股难以比喻的味道铺面而来。从地面的骨头以及粪便来看，这里曾是老鼠的栖息地，尽管这里离地面如此之高。

“啧……”虽说皮特最近都没有碰过机器，有些生疏，花了比较多的时间进行修理，“还差几个零件……不知道垃圾堆里有没有。”

皮特打开通往楼梯的门，从这里望下去，直叫人腿软。皮特也不例外，虽然上来是很轻松，但他总是不敢下去。

“我靠！”皮特望了一眼楼梯，两眼一黑腿软得坐在了地上，他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五分钟才缓过神来。

“我以后肯定要在这里造个电梯，”他躺在灰尘遍地的铁皮地板上叹了口气，最后他决定蒙着眼睛下楼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但皮特别无选择，等待救援是不实际的，这次必须看他自己。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楼梯的轮廓，迈开了第一步，前面非常顺利，但到中间的时候，皮特一脚踩空，他忍不住叫了出来，半个身子悬挂在高空之中，好险他抓住了楼梯，防止了悲剧的发生。

失足了一次之后，皮特往后的每一步都更加小心警慎。刚才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在上方栖息的鸟，它们盘旋着，似乎正在寻找着敌人。果不其然，其中一只鸟呼啸着俯冲下来，直勾勾地往皮特身上啄去，虽然被啄得很疼，但皮特不敢松手去驱赶它，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直到，皮特看到了一只蟑螂。

“啊——————！！！！”皮特一声尖叫，周围的鸟全都惊飞了，而他则以快于常人的速度下着楼梯，仅一分钟就已经到地面了。

皮特捂着胸口，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望着高高的起重机，心里有些后怕。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再上去一次……”皮特起身前往旁边的垃圾分拣工厂。

这个工厂的外层的铁皮已经脆得不成样，看上去就像黑色的巧克力。皮特走到门口前，发现有一道锁，他轻轻一扭就把锁掰下来了。工厂里的照明设施已经失效，凭着上方的通风口和锈口里漏出的阳光还不足以看清楚路，于是皮特打开了他的手摇式电筒，明亮的橙色灯光在一片黑暗中亮起。

工厂的地板被散落的锈铁遮住，皮特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嗯？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皮特抚去照片上的锈屑，还能够清晰地看得到上面定格的影像。那是一个带着黑色圆顶帽的高大男人，正搂着一个穿着裙子的花季少女。看样子他们是父女。男的威风潇洒，女的小巧玲珑，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个阔气人家。

皮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继续寻找前往机房的路。一路上的设备吃了很久的灰，皮特抚摸着这些机器，仿佛能感觉到它们运作时的轰鸣声。

“啊……机房是不用去了吧。这些设备都已经达到报废标准了，根本用不了了。”皮特摇了摇头，把手电筒收到了背包里。

“接下来是……捡垃圾吗？”皮特走出工厂，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赤球，火辣辣的阳光灼烧着皮肤，丝毫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皮特来到西边的垃圾高原中，指望着能够从这一堆废料中找出一些能够修好起重机的零件，虽然这是一件如同大海捞针的事情。

“……嗯，先从这边的角落开始吧，东一点西一点的可能会找漏。”

废料堆旁是一堵高墙，墙的下方有一个小口子，这么高的墙皮特只在监狱里见过。

皮特拿起一张坏掉一只腿的凳子，上面沾有大量干掉很久的血迹，看来是被当作武器使用的。把这个散发着杀气的凳子丢到随身的人力轨道车车上，皮特继搜寻着零件和可以填充房间的小摆件。仅在左边的小角落里，皮特就已经找到了足够的摆件，但起重机的替换零件却迟迟没有出现。

毒辣的阳光仍直射在这片土地上，皮特的脸被晒得通红，满是污渍的手艰难地从垃圾堆里寻找着零件。他想:如果现在能喝上一瓶冰凉的汽水，那要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来汽水呢？

“哎？！这个是？”皮特无神的双眼里突然冒出了亮光，一个废弃的发动机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知道是用来发动什么的。

外表看上去很破旧而且坑坑洼洼，但内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皮特对机械的直觉总是很准。

皮特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这台旧发动机搬上拖车，准备顺着铁轨把车摇回宿舍，来结束这个枯燥无味的一天。

“喂！那边的小鬼！”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

皮特本能地回头，看到了一个戴着牛仔帽的小孩正站在墙边的破洞前，帽檐遮住了眼睛。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腿微微弯曲，右手腾空，像极了西部牛仔拔枪决斗的画面。

“那个发动机，给我吧，那可不是你能够解决的东西……”

“说什么呢……这可是个垃圾而已，而且我用得着里面的零件，我要走了。”皮特不打算理睬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小孩。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来到交流地不久吧？”

“是又怎样？”

“难怪这么不识相，别动，要不然你就要去见上帝了。”他从枪套里拿出一把老式的左轮手枪，伤口对着皮特，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皮特立刻举起手来，不敢再乱动。

“把那东西拿下来，慢慢地放到中间，”他继续拿枪指着皮特，“对，就这样，相信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现在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皮特当然只能照做。在听到汽车离去的时候，他才睁开了眼睛。

原来放发动机的地方留下了一瓶冰汽水，还有那把左轮手枪。

皮特拿起汽水，把它贴在脸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神经，他感觉到意识逐渐清晰。当皮特把手上拿到手上的时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骗局，这轻飘飘的触感，简直就是就地取材。

用随身的一字螺丝刀打开瓶盖，皮特仰头痛饮。这时候他注意到了破洞旁的墙壁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这，是不是有一张纸贴在上面啊，”皮特喝着汽水慢慢走到墙边，用右手捏住墙边的翘起揭开了，“我靠……”

墙壁上贴了一张和墙壁颜色一样的布， 布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洞，能够击穿如此坚硬的墙壁，威力是可想而知的。

墙壁的外面还残留着汽车的胎印，往外看还能看到货车正在绝尘而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皮特靠着墙边，喝着汽水，“不如说不奇怪的人才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不知不觉中，赤球渐渐熄灭了，工作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皮特望向正上方的那一抹残阳，感觉到体温在一点一点地剥离，皮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赶紧回去吧，感觉要变冷了……”皮特随意翻了翻垃圾堆里，捡了一些没用的找东西回去。

把摇车开到宿舍附近，用一块蓝色的塑料布把大块的垃圾盖住，剩余的垃圾摆件全都捧到宿舍里，精心摆放整齐，大多数是一些用螺丝和铁皮捆绑拼接而成的手办。

干完了一天的事情，皮特早已是精疲力尽，他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

“不知道鲁杰现在怎样了……”皮特自言自语到，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可皮特还不知道在哪里洗澡。

刚想坐起来的他，又一次躺在床上，和满是灰尘味的枕头睡在一起。

“唉……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皮特长叹一口气，翻了个深，发觉裤袋里装着个硬物，“这是？”

皮特从裤带里掏出那把手枪，这是他唯一的武器，这把枪也终结了他母亲的生命。霎时间，百感交集，皮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顺势闭上了眼睛，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②

“妈妈！我回来了！”

“是皮特吗？饭已经煮好咯，快过来吃吧！”

年幼的皮特抢在父亲面前把门打开，把背包丢到沙发上，快速飞奔到厨房搂住了妈妈的腰。

“这孩子，别闹了，去沙发坐好，待会菜就做好了。”妈妈一手抚摸着皮特的头，一手继续料理饭菜。

皮特闷闷不乐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手撑着下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怎么了？不开心吗？”，爸爸把手伸到皮特的头上。

“哼，”皮特一手推开爸爸的手，“为什么我天天都要去机房干活！别的小朋友不是上学就是玩。”

“孩子啊……人与人是有区别的，等爸爸哪天赚够钱了，就送你去上学！”

“真的吗？不许骗人喔！”皮特的眼里好像闪着许多星星。

“那当然了，但是你要和爸爸认真学好技术活，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那是一个用螺丝和铁丝做的公仔，手脚和头部都可以自由活动。这是皮特眼红了很久的公仔，虽然和市面上的卖的丑了不止一点，但皮特仍然很开心。

“哥哥！你回来啦！！”扎着马尾辫的年幼妹妹从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爸爸开心地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皮特的头。这时，妈妈将可口的菜肴端上了桌前。中午靠干巴巴的面包撑过去的皮特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可这时，桌上的菜肴变成了一堆废弃零件，吓得皮特扔下了筷子。他望向爸爸，爸爸变成了一滩肉酱，而妈妈的脸，则像被巨大的冲击击碎的机器脸部，而可爱的妹妹，早已不见踪影。

“啊————！！”皮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受冲击的床架，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

“噩梦吗？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个该死的年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什么时候结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活没干完！”床的一旁传来了老板的声音。

“我靠！！”皮特在暗自骂到。他望着老板愠怒的脸，感叹到:万事开头难啊……

废土落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