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配合BGM《敛芳择君谣》食用——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三个人,三柱香,三碗酒,歃血为盟的誓言似乎还历历在目。
聂明玦:神明在上,今日我兄弟三人在此立下重誓。上报仙门,下安黎庶,天地同证。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
蓝曦臣: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
金光瑶:……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
百花宴上震天怒吼,金星雪浪低垂着头,纯白的花瓣滴着血。
蓝曦臣:阿瑶,大哥呢?发生什么了?
金光瑶:二哥,大哥他……走火入魔了。
那花瓣娇弱,那血液沉重,转眼便凋谢的七零八落。
聂明玦:是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聂明玦: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高大的身躯怒睁着眼,直直的看着蓝曦臣。七窍流血,脖颈处狰狞的伤疤像是在质问着蓝曦臣,为什么不报仇。
金光瑶: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金光瑶: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衣上金星雪浪泣着血,眉间一颗朱砂灼伤了眼睛。那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巴,此刻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钝刀,反复刮着心脏的血肉。
刀不见血,却很疼。
梦魇过后,是寒冷刺骨的凉意。寒潭洞内四季如冬,岩壁的冰霜厚实的如同人心中冷意,结冰易,化冰难。
蓝思追:宗主,先生让我告诉您,祭祖事宜已经准备好。
寒食节祭祖,于姑苏蓝氏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日子。往年都是蓝曦臣负责操办,可这几年蓝曦臣以闭关为由交给了蓝启仁和蓝忘机,自己不过是在祭祖时出现主持罢了。
今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姑苏蓝氏的祭祖规矩礼仪甚全。蓝曦臣和蓝湛作为带领蓝氏门生祭祖的两位嫡系子弟,自然要提前三日,日日焚香沐浴,吃斋念佛,以示对列祖列宗的尊敬。虽然蓝氏不用念佛,但手抄佛经还是要的。
金光瑶:我一直以为金氏祭祖便已经够繁琐了,却还是没有蓝氏来的周到。
记忆中的那个人,曾经这么与他说。还说若是生在蓝氏,他怕是早就成了吃斋念佛的僧人了,哪还有机会做什么敛芳尊。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蓝曦臣:各家有各家的规矩,祭祖本是自家事宜。做好自己便是,何须管他人目光。
金光瑶:(沉默了片刻)……是啊,做好自己便是了。
那时候金光瑶沉默了半晌,蓝曦臣以为金光瑶是想到了自己为人诟病的身世。如今再细细想来,或许除了身世以外,更多地是对旁人肆意评论他人姿态的嘲讽。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抄着佛经似乎有些不妥。但越是如此安静,蓝曦臣就越是止不住的会回想起往日的事情,若是操持宗族事务,想起的只会更多。众人皆知昔年泽芜君和敛芳尊的关系是多亲密,经常秉烛夜谈。
当年旁人只会说二人志同道合,情同手足。如今却默契的改了口,都说是金光瑶那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真小人蛊惑泽芜君。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没有人关心,就像当年魏无羡修鬼道坠崖后一样,所有的骂名,空穴来风的恶事,都如雪花一般逐渐遮住了青松原本的面貌。
蓝湛:兄长。
蓝湛抬头见蓝曦臣看着佛经出神,出声提醒。蓝曦臣回神,低头准备继续抄佛经,可笔上的浓墨重重的滴在了纯白的宣纸上。端方清秀的字体瞬间被这滴浓墨摧毁,一张手抄佛经就这么半途而废。
这被打脏了的宣纸,像极了金光瑶的一生。可蓝曦臣有时候还是会不断地问着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开始的呢?明明在他印象里,一切都在渐渐好起来,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偏离了轨道。
当年云深不知处初见,他只觉得孟瑶此人谈吐不俗,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人不会心生反感。虽身世不好,但为人谦恭有礼,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再见两人都经历了变故,一个被逐出清河,一个仙府被烧,这样的两个人在荒山野岭碰了面。可一个是受人恭敬的温氏客卿,一个是却是被通缉逃亡的逆贼,两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孟瑶:怎么回事?
温氏家仆:孟公子。方才收到报信,说这一带发现了蓝氏余孽,我等前来搜捕。
这声孟公子比平日里听到的不知道要恭敬多少,孟瑶似乎也很享受。
孟瑶:(余光瞥了一眼灌木丛,面不改色)这样啊。辛苦诸位了。
温氏家仆:不敢,职责所在。
孟瑶:方才我见那边似乎传来动静,好像还闪过剑芒,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的人。
温氏家仆:多谢公子,走!
一众人匆匆的顺着孟瑶的指引而去。见他们走远,孟瑶方才走到灌木丛,见到的便是身负重伤的蓝曦臣。
蓝曦臣:孟公子,你……
蓝曦臣欲言又止,因为他看清孟瑶此刻身着的是温氏的炎阳烈焰袍,一身红衣穿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愈发的神气,与初见时天差地别。
孟瑶:……泽芜君,许久不见。
孟瑶垂眸不语,那只手似乎有轻轻移动的迹象。蓝曦臣当时也没注意,他只是觉得孟瑶帮他引开追兵,自然不会对他不利。
蓝曦臣:孟公子,多谢。
孟瑶:(惊讶)泽芜君,信我?
蓝曦臣:你若要对我不利,方才便不会助我引开追兵了。
蓝曦臣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孟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只是之后孟瑶给他安排了住所养伤,温氏的追兵也不曾再来,包括外面的一些事情以及温氏的秘辛他都会一一告知。
孟瑶:这是布防图,此次回去请泽芜君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宗……赤峰尊。
蓝曦臣:你不与我一同离开?你这般忍辱负重,即便是再大的误会,相必明玦兄也是能够理解的。
孟瑶:……不用了,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好和诸位义士里应外合吧。
蓝曦臣不疑有他,点点头。可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孟瑶的沉默似乎并非忌讳见到大哥,而他说到‘义士’时上扬的语调,如今听来竟是莫名的嘲讽。
蓝湛:兄长。
一声轻唤让蓝曦臣从回忆中走出,那墨迹早已风干,却无比的刺眼。蓝曦臣见状将它折好放在一旁,只得另取一张重新誊抄。
蓝湛:兄长。
尽管做了这么久的仙督,蓝湛此人依旧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更别说劝慰旁人了。好在蓝曦臣自幼通读他所有的面部表情,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蓝曦臣:我无事,继续吧。
蓝湛见他这么说,沉默了许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誊抄佛经。蓝曦臣见他如此,突然想起若是金光瑶在,见他心神不宁,定是要问个明白。倒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而是金光瑶从不曾直接询问,言语婉转间让人没办法拒绝,自然而然的倾吐心声。
这一漫不经心的誊抄一直到明月当空才结束。中途蓝湛因事务被门生叫了出去,蓝曦臣只让他处理事务先行回去歇息,故而偌大的藏书阁只剩下他一人,和万千典籍为伴。
烛火明灭晃得人眼疼,蓝曦臣无奈放下手中的笔,捏了捏鼻梁,知道已经没办法继续誊抄了。突然烛芯蹦跶了一下,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每个秉烛夜谈的晚上,有的是谈经论道,有的是夜猎见闻,还有的是关于瞭望台的见解和决策。
金光瑶:这瞭望台若能建好,那些荒僻的村镇百姓日后也就不用担惊受怕,求门无路了。
蓝曦臣:还是你思虑周全。
金光瑶:……在其位谋其职。更何况我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
什么感同身受?他自尘世而来,历经了人情冷暖,看惯了世态炎凉,他通晓凡俗人的七情六欲,也看清了所谓的名门正派。瞭望台不过是金光瑶自己的一个念想,固然有为自己增加名声的成分在里面,可也有他为数不多的一点善心,盼望着能够唤醒什么。
可这份善心却不曾被仙门世家所容纳。金光善在时,建造瞭望台任劳任怨的是他;工程浩大劳财伤力,被指责的是他;可当瞭望台建好,收获美名威望的却成了金光善,连带着金子轩也连带着被人追捧。唯独金光瑶,独独金光瑶以一句‘娼妓之子,不过侥幸’而盖过了他所有的功劳。
——出身真的这么重要吗?
曾经的蓝曦臣面对金光瑶的这句问题,尚且能温言劝慰。可如今的蓝曦臣却再也说不出那些劝慰的话了。
——为什么我对人总是笑脸相迎,未必能得到一份好颜色,而你父亲不可一世,人人却对他趋之若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同为一人之子,你父亲可以闲适地在家陪着最爱的妻子逗自己的孩子,我却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地指派来做各种危险的事情。
观音庙,金光瑶对金凌的连声质问犹在耳畔,仿佛在反驳着蓝曦臣曾经的劝慰,告诉他,出身真的很重要!
魏无羡天资傲人,灵力强劲,剑道鬼道皆是天纵奇才;可却因一句‘家仆之子’被金子勋这样的人拿捏着不放。魏无羡尚且有云梦江氏所护持,自己也修为高深,旁人不敢轻犯。可金光瑶呢?
金光瑶出身微末本就诟病,修行时已过了最佳的年龄,孟诗出身烟尘之地,除了读了点书,一窍不通。街上买来的所谓剑谱功法不过是唬人用的,做不得真。金光瑶习百家之技,为人不耻。他自己又不讨生父欢心,一个私生子的名头就盖过了所有。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从来不被人正眼瞧过的人,做了仙督,位高权重,将曾经所有的鄙夷不屑统统踩在了脚底。故而当他重新跌入尘土时,那些压抑在心中的轻蔑讥讽、眼红嫉妒汇成了人世间最大的恶意匆匆的扑面而来,发泄着自己认为的屈辱,哪怕在金光瑶身死后也不曾停下。
蓝氏门生:宗主,已到亥时。
蓝曦臣:知道了。
蓝曦臣熄了灯,回了寒室。朔月横躺在剑架上,架子的旁边还放着一枚玉佩,这玉佩制式普通,是蓝氏门生人手一个的通行玉牌。可若细看,这枚玉佩却刻着细细的纹路,顺着纹路抚摸而下,竟是一朵傲然盛放的金星雪浪。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中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乃花中王者,玉笑珠香,富丽堂皇。而金氏栽种的金星雪浪,没有云梦的潇洒不羁,不似姑苏的遗世独立,白色的花朵增添了些雍容典雅,华而不俗,贵而不凡。
金光瑶便像是一品凡俗农夫手下栽种出的牡丹,同样的品种,同样的姿态,却因栽种者不同而失了观赏者的趣味。就好比同样是一幅山水画,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万金;而若出自无名小卒之手,便是免费赠予也不会讨什么好处。
金光瑶:二哥。
寂静的寒室内,似乎又能听见那声低唤。一声二哥,似乎从未变了语调,便是金光瑶做了仙督,依旧是恭敬有加。如他自己所言,确实不曾对蓝曦臣有过半分不敬之处。
他亦曾对这位义弟颇为欣赏,觉得他做的事情纵然有不对,也认为是无奈之举。可当往事重忆后,却发现他想当然的自以为全都是错的。
可恨却恨不起来,原谅似乎有对不起那些无辜的人,就连该不该再相信金光瑶的话都成了艰难的选择。
孟瑶:其实我曾以为泽芜君与旁人一般,不喜与我交谈的。
蓝曦臣:怎么会呢?孟公子忍辱负重,为射日之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乃是义举。更何况于我还有救命之恩,如何会不喜?
蓝曦臣知道孟瑶暗指自己的身世,可蓝曦臣并非那等在乎身世之人。也暗示他不必在乎他人言语,问心无愧就好。
可他终究低估了金光瑶心中的执念。
——为什么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却可以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日,眼睁睁看着他手下的人一脚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下来,从最高一层,滚到最下面一层!
观音庙金光瑶直言蓝曦臣天真,可蓝曦臣当真如此吗?
蓝曦臣并非真的天真,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稚童。相反在金光瑶还是孟瑶时,他已经做了蓝氏的宗主,也知道人心莫测,也清楚某些人的嘴脸。
他只是依旧抱着最大的善意面对他人,他没有金光瑶看得透,也没有感受过金光瑶的绝望。
所以蓝曦臣无法感同身受,也自然不知道当自己的生父冷冰冰的看着自己滚落台阶时,心中的凄凉和酸楚;更不会知道当有人在背后肆意指责自己的身世和讥讽自己的生母时,心中的怒火和恨意。
蓝曦臣:(长叹一声)阿瑶……
蓝曦臣一直以为只有蓝湛执拗,最像父亲。却不曾想同是兄弟,他自己也继承了父亲的执拗。
若非云深初见,若无出手相救,他和金光瑶二人本该如两条平行线一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若是如此,日后相遇蓝曦臣与他又会各自呈现什么样的态度呢?
无解,也想不出来。大抵不过是互相客气的寒暄,然后井水不犯河水。又或许在得知他做的各种错事后,蓝曦臣会叹息感慨,却绝不会如今这般心绪不宁。说到底这世上能够伤自己心的,往往是自己最在意的人。
金光瑶曾将金光善的赏识与认同当做信念,可金光善一脚踢开了他,寒了心,失了善。
蓝曦臣视金光瑶为知己兄弟,可金光瑶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伤了心,失了信。
夜深人静,蝴蝶蹁跹入梦,梦中人音容笑貌未改,没有眉心朱砂,没有金星雪浪,一身布衣,笑起来酒窝深陷,一如初见。
孟瑶:清河聂氏副使孟瑶,见过泽芜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幕后时间——
余生落:这篇番外算是蓝大和瑶妹两个人的,只不过是以蓝大的视角回忆瑶妹。我一直在想蓝大闭关会想些什么,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当然也有我自己的理解。
余生落:至于想完了这些,蓝大是想开了还是陷在一个死循环里,这都不得而知。或许以后的番外里会有提及,但也只是轻微的一点笔墨了。
余生落:我觉得原著里,金光瑶、薛洋和魏无羡是三个鲜明的对比。幼时差不多的身世遭遇,在遇到不同的人碰到不同的对待以后,会出现不同的人生轨迹。
余生落:在我的印象里蓝曦臣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他只是单纯的相信瑶妹,用最大的善意和真心去对待瑶妹。这绝对不是什么傻白甜。
余生落:蓝曦臣对于金光瑶来说那就是白月光朱砂痣啊!!!金光瑶对于蓝曦臣来说是意难平啊!!!
余生落:猜猜接下来会是谁的番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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