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侠
超小超大

第六章:拳手、枪手和海报(3)

我没有想到恶徒们的出行方式是搭公交车,更没有想到没带公交卡的自己会被坷垃蕾又一次责斥:出门要记得带公交卡啊!

谁会在变身成肌肉壮汉的时候还记得带公交卡?

我们在旧住宅区门前的“砖房子站”上了874路公交车,美丽性感的坷垃蕾吸引了车上绝大部分男性的目光(包括上了年纪的),拳手和枪手像一对因公出行的企业精英和他没睡好觉的助理,而我——穿着宽大运动衫和牛仔裤的年轻男性,则仿佛不与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为伍,而只是个恰巧同站上车,又同目的地下车的无关角色。所以,为了打消旁观者的这种误解,我只得一路上不停地和他们仨搭话。

“我们去哪里?”

“桑树村。”枪手说。

“发生什么了?”

“有人溺水了。”坷垃蕾说。

“为什么溺水会需要我们?”

拳手对我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现在在这儿还不能说。

“我们坐公交是不是太慢了?”

“来得及。”枪手说。

“还有16站才到呢,溺水的人会撑不住的!”

“没事儿,溺水的人已经被救上来了。”坷垃蕾说。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

拳手又摇摇头。这个在这儿也不能说,他仿佛是这个意思。

“警察呢?他们为什么不叫警察去?”

“不行。”枪手说。

“叫警察有什么不行的?”

“那太张扬了。”坷垃蕾缩了缩身子,似乎是有些在意同车乘客那聚光灯般的目光,不得不说,对此我深有体会,“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也不想,这也许会招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溺水为什么就会招来严重的后果?”

这不能说。好吧,看着拳手那满脸的无奈,我不得不闭上了嘴。

车子穿出繁华的建筑群间的马路,驶上一条宽阔而冷清的土路。我从窗户向外望去,满眼尽是藏身于覆满铁锈的栅栏和茂盛爬墙虎中间的鬼楼似的被遗弃的三层小楼,在那些建筑中间,几家卖红焖羊肉和大碗面的饭馆门前坐着一两个刚打扫完街道的清洁工,野狗在枯败的老树脚下撒尿,几只没有轮子的汽车骨架毫无生气地躺在汽修店门口。秋天的冷风和惨淡的阳光正在抢夺这个地方的最后一点生息,我忍不住如此想到,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倘若生活在这里,那么生活该会有多么枯燥”的消极的恐惧。

“桑树村西到了。”广播响起,车上的寥寥几名乘客终于下得一点不剩。环顾车厢内,除了司机以外就只还有我、拳手、枪手和坷垃蕾四人。

“下一站,终点站:桑树村。”车子摇摇晃晃地又一次开动起来,我在冰凉的塑料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枪手。”坷垃蕾说。

满面无光的马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他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车厢里,“海报,我们下站就到了。”

“啊,好……”我只听得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只言片语。

“问他大妮在不在。”坷垃蕾说。

“大妮在吗?”枪手说。

拳手还在观望窗外的景色。

“啊,行,嗯,马上就到,做好准备。”说完,他挂上电话,看向坷垃蕾,“大妮准备好了,充满电了。”

坷垃蕾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随着车子的继续前行,窗外,建筑、店铺和偶尔出现的村民都渐渐消失不见,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地和孤零零的茅屋取代它们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在繁华的中井城郊外,居然还有如此荒凉如野的地方,我惊叹着,用与拳手相似的专注度审视这副景象: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片惨黄色的荒地:没有鸟儿、昆虫和人,没有电线杆、水泥地和砖瓦,这里的其他季节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由得心想,脑海里,一幅白亮的画卷徐徐展开。

“终点站:桑树村到了,请乘客有序下车。终点站:桑树……”

车门“嘎吱”一声打开,坷垃蕾抢先下了车。

“海报。”

车站是一个插在泥泞土地里的歪倒的锈迹斑斑的公交牌和两颗矮树。我一边嫌弃着脚下这份软乎乎的触感,一边用眯起来的眼睛打量四周。

一辆电动摩托停在路边,坷垃蕾走了过去,拳手、枪手和我都还站在原地。

公交车向远处驶去了,它在视线尽头的那只茅屋附近拐了个弯,继而消失在了另一条泥泞道路上的远方。

我循着坷垃蕾走去的方向张望,只见漆黑一体的电动摩托上,吹气球似的胀起来了一个人。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但这过于清晰的景象接连唤醒了沉睡在脑海里的记忆:在鹅县古城最深处的储物间旁,一个拿棍子的人打了我,他的身子时宽时窄,尽管形状变幻不止,却总是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姿势。眼前的这个人也一样,他起初是扁平的,活像个薄塑料膜一样紧紧贴附在摩托车的座椅上,但接着就像是被撕下来的一片不干胶那样撅起半个身子。男人的身体随着光影闪动逐渐获得了立体感,他的肌肉和头发、眼球和嘴“嘭”地饱满起来,衣服也像是从真空包装里解脱了一般伴着“咝咝啦啦”的怪声开始随风摆动。

男人——海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他把它塞到坷垃蕾手里,快速对其交代了几句话,接着便伸出脖子冲我们这边打了个招呼。

枪手轻抬下巴以示回应,拳手则挑了挑眉毛。

临走时,他用“看好你”的姿势指了指我,与选秀节目里的导师对自己队伍里的选手所做的一样。

对此,我只好竭尽所能地露出了一个谦逊的微笑。

男人跨上电动车,“嗡”地沿着我们来时的路飞驰而去。车子卷起的风,压倒了沿途两边的野草。

“走吧,他说情况不是很乐观,数量和去年三月份的一样多。”坷垃蕾走过来,看起来忧心忡忡,我从没见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桑树村坐落于距离同名车站不远的一洼污水塘边,据拳手所说,那汪水的源泉是远比西井湖更往北的塔司吉雪山,山涧的雪水沿着井塔大道一路向南,横穿麋鹿高原,最终汇入西井河,而这里则是西井河其中一条不知名支流的尽头,由于周围地势较高,河水淤积于此,才形成了现在的污水塘。桑树村依水塘而建,村民的生活用水皆来自于此,在水电气统一化配置的今天,这里仿佛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世外之地”,对此,枪手解释道:“桑树村距离中井如此之近,至于为什么受不到政府的治理,主要还得归功于我们伟大的超级英雄所完成的伟大成就。”

我逐渐习惯了在脑海里充盈问题的情况下还一脸严肃地保持沉默,但这番过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释终于让我忍无可忍。

“为什么?”眼看着那片由土房子支起的村落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大,我迫切地盯起枪手,“这和暴雨侠有什么关系?”

坷垃蕾用手指指前方的土地,一片焦黄色的枯草宛如被烘烤到极致的韭黄。

“拳手!”壮实黝黑的男人身后跟着一名怀抱孩童的妇女,一男、一女、一小的突然靠近,让我匆忙收起那形于色的恐慌。

“人没事吧?”拳手上前与男人握手,两名长得歪瓜裂枣的中年人闻声,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招呼起全村的大部分成年人,以过分吓人的气势把我们包围起来,我慌忙左右摆头,却未见枪手和坷垃蕾显露出丝毫畏缩。

“你们可算来了!”人群后排有人高喊,“快点吧,那些东西又出现了!”

“海报都和我们说了。”拳手转身递给枪手一个眼神,他会意而动。

“先带我们到水塘去。”马金轻拍为首村民的肩膀,坷垃蕾则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类似于车钥匙的东西。

“今天中午的时候,张汉在水塘边洗着衣服,突然就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皮肤黝黑的男人边走边说,村民们有的跟在身后,有的则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仍站在原地遥遥地向我们张望。

“有多大,有多少?”拳手走在枪手后面,坷垃蕾则与我并肩而行。

“不知道。”男人说着,夸张地瞪大双眼,“张汉突然就被拉下去了,然后周围就开始着火,和上次的情况差不多。全村人都听到他在呼救,还有……他扑腾水的声音。”

“报警了没有?”枪手问。

“没有,我听你们的来着,一直反复向大家强调不能报警。”

“做得对。”拳手肯定道。

我连忙递给坷垃蕾一个疑惑的眼神,她罕见地开口解释道:“警察知道了,英雄也会知道,即便官方没有下达封锁这里的指示,有些行为过激的家伙还是会赶来把这里的人和灾害都毫不留情地做掉以绝后患,他们不是没这么干过。”

“你应该明白,”她的话和眼神都让我不寒而栗,“有时候为了大局,所谓‘正义之士’会果断选择抛弃一些小点的‘正义’作为‘大义’的代价。有时候,这种抉择是必须的,但我们仍愿意再多保留一点希望。”

她说的出乎意料地多,只可惜我什么也没听明白。

男人继续边走边继续向我们描述今天上午的情况,不知不觉中,那洼恐怖的水塘已经隐约出现在不远处躺倒的茅草丛中。

污浊、浑黑,表面似乎还布满了油皮似的苔藓。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水里洗衣服?

更多被烧灼的枯草躺倒在泥地里,刺鼻的古怪浓臭窜进鼻腔,轻微的“沙沙”颤动声若隐若现。这儿到底有什么古怪?我前所未有的振作起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就是那儿了。”说着,男子停下,拳手伸手示意他待在原地,甚至可以再往后退一些。可他却没给我下达类似的指示。

枪手和坷垃蕾不约而同地俯下身子,我也照猫画虎地跟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我们在警惕什么?各种可能出现的恐怖景象接连出现在脑海里,它们清晰分明,远比电影和漫画更加真实:从水里窜出来的章鱼触手、从土里爬出来的食尸鬼、从天而降的外星飞碟、从次元裂缝里走出来的五彩生物、从后面扑过来的变异僵尸……啊!

想到这里,我神经质地猛然转身,把警惕着的黝黑男人吓得一愣。

抱歉,我用口型说,他疑惑而惊诧地张开嘴。

拳手和枪手走在了最前头,他们轻悄悄地踩着那些枯草,一步一步谨慎地前进,坷垃蕾紧握着车钥匙蹲在原地,似乎那就是她本应所在的位置。

我要做些什么呢?我不由得心想,在这三个人旁边,我能做些什么呢?

三名恶徒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他们完全不容打断地专注行动着或准备着,我只得静静地旁观这一切。

四周都没有风,我惊讶地发现,耳边只听得到蠢蠢欲动的怪异“沙沙”声和似乎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从水塘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这些声音来自哪里?放眼望去,所有的草都被烧焦了,它们扁平无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什么东西能躲藏在一片空无一物的荒野之中?

“砰!”什么都还没发生,枪手举手便扣动扳机。

“噗!”空气——一团隐约有些发黑的透明状物质在子弹钻去的位置皱缩起来,它扭转、变形,变得越来越清晰。

“小妮!”拳手大叫,坷垃蕾的脚边,泥土攀上她的靴子和脚踝,裹上她的大腿和腰,枯草被像血液一样滚动着的泥土牵动着覆盖住她的上肢、脖子和脑袋。美丽的女人顿时间成了一个满身糊着泥巴、碎石和枯草的丑陋怪物。

“咝!”土地像被点燃的引线那般从一点向四周扩散着燃烧起来,明晃的火焰从坷垃蕾脚底下穿过,直冲我和那名村人而来。我起身向后狂奔。

“小碎,别跑!”坷垃蕾——那团泥巴回过身,她的动作僵硬得像个老化了的塑料机器人玩具,我小时候玩儿过这种玩具。

“小碎!”

我听见了,可没法不跑,那火焰在追着我!

火焰像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飞奔着的小鬼,它甩动尾巴,尖声狂笑:“我要烧死你!”

“砰、砰!”身后又传来几声枪响。

“噗!”

一条蛇的影子将我遮入黑暗。我抬头,只看到阳光之下,一条长而粗的、漆黑斑驳、满身软鳞的怪物歪扭着身子飞跃过来,它的身上长着鱼鳍般的长翅,数不清个数的眼球滴溜溜地打转,肿瘤般的肉块坠在身侧,像两袋注水的气球。

恐惧扑灭了我的清醒。

“啊!”我失神地大叫,狼狈地向前翻倒,摔跌在地。那条怪蛇则沿着抛物线掉到了触手可及的前方,身后,火焰还嘶嘶作响。

“别变身!”拳手喊道,我却根本没有在意,过分强烈的针刺版尖锐、爆炸般猛烈的惊恐让我的思维和身体都完全不受控制。变身,他在说谁?

我把脑袋埋进双臂和泥土里,全身趴倒在地,两腿不停地的颤抖。

一滩淤泥“噗”地喷射而来,它扑灭了即将爬上我双脚的火焰。

“砰砰!”枪手像电视神剧里的黑衣人那般甩着旧西装的衣摆在河边左冲右跳,他避开看不见的黑乎乎的空气,打落一条又一条鱼和蛤蟆——那些东西都长着长翅和肿块,满脸上都是滴溜乱转的无神的眼珠。

“噗!”坷垃蕾冲着枪手的目标喷射出淤泥,棕黑色的泥黏上透明的怪物,让它们被迫显出身形,拳手用力道超乎想象的重拳一一打向那些被标示出来的目标。接着,鱼和蛤蟆就像被枪手的子弹打中了一样开始扭曲变形,并逐渐获得了形体和颜色。它们跌落水中,溅起一阵阵水花。

几分钟过去,枪声和水声都停了。

“好丢人啊,你。”泥巴从坷垃蕾身上褪去,我这才发现她的四肢和关节上都覆着微小精细的金属零件,“快起来。”

她把我拉起来,然后像个温柔的前辈那样帮我掸去身上的泥土。

“泥拳……你不是在栽花的时候打了暴雨侠吗?”我问,眉头紧皱。

“对啊。”她说,露出满脸无辜,“大妮是协会帮我制作的。”

“大妮就是那些淤泥?我是说……”

“就是一种能吸放泥土的机械,一般是用来做辅助工作的,比如掩藏东西、制作隐蔽……主要是隐蔽。”

“还能灭火。”看着脚下的那片泥,我说,“用途似乎真的很多。”

“你们快过来!”枪手的嗓子似乎极不适合用来发出这种大呼小叫,话音未落,他便仓皇地咳嗽起来,试图整理出自己原本那副沙哑低沉的语调。

坷垃蕾拽着我跑到河边去,看到临落脚边的几条怪鱼和蛤蟆,恶心让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海兽的影响还很严重。”拳手蹲下,用手指沾了沾塘里的水,“它还活着,尽管已经奄奄一息。”

枪手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眯起眼睛,撑大鼻孔,撅起嘴巴:“真应该把暴雨侠叫出来,问问他这到底该怎么办。”

“罪魁祸首就是那条蛇吗?”坷垃蕾说,指向最远处那只“撂倒”了我的怪物。

“对。”拳手站起来,抻了抻衣服,“得和村民说,不能再来这个水塘附近活动了。”

“那能行吗?”枪手似乎不敢直接否定拳手的看法,因此采用了拐弯抹角的说法进行反对,“这水塘可是桑树村的命根子。”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立刻便理解了彼此的心思。

我能看出他们脸上的无奈。

“请问……”

“嗯。”拳手终于看了我一眼,他坦率地承认道:“抱歉,什么都没说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枪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你听说过海兽吗,就是那头暴雨侠在太平洋正中打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消灭掉的远古怪兽?”

“当然,那是他所完成的最辉煌的成就之一。”

“他把那头安安稳稳在海底沉睡了成千上万年的庞然大物唤醒,然后拼上性命在它的身上打了无数的孔洞,最终将其抛尸海底。你知道他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他发现了它,在他发现之前,海兽从未危害过这个世界一丝一毫。”

“啊?”我还从没想过海兽有可能是无害的。

“从它伤口漏出来的血源源不断地渗透到海水里,现在正以每年百分之0.05的渗透速度污染我们的世界,霾、大风、海啸、极端天气,你知道有多少都是因为海兽的血?”

“可……”我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在我恢复的很快,“这儿的水不是从雪山上来的吗?”

“海兽是一头根须深嵌大陆的怪物,它的脑袋沉眠于太平洋海底,而肢体则遍布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就像一棵根系庞杂的大树。满心‘正义’与胜利的暴雨侠像个蠢货一样从海里揪出它的脑袋并重创了它,和那些单纯受利益驱使的伐木团队类似,只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危害更大,他不仅破坏了整个生态圈的平衡,还险些为人们带来了真正的末日。”

我不想听了,这实在太荒诞了。

“我实在没法相信。”我说,露出尴尬的微笑,“这简直……”

“没关系。”拳手示意枪手留在此地再进行一些深入的调查,然后轻轻挥手让我和坷垃蕾跟上,“你不必一次性接受这些像神话故事一般荒诞离奇的内容,只要知道是谁造成了污染,使得很多水生动物都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异就行了。”

他拾起那条外貌恶心的蛇,像骄傲的垂钓手那般倒拎起它的尾巴:“海兽的污染像冷空气一样一阵阵的来袭,那些变异的东西有时候会将污染传到人类身上,使他们也变得怪模怪样。在暴雨侠消失之后,政府成立了专门的应对组织,他们研究出一种抗海兽血的药物,但由于成本高昂,除非污染规模极大,不然不会使用。”

“那像这里一样的……”

“一般都是直接对污染区域进行封锁,然后把被污染的人都用火焰喷射器烧成灰烬。”

“啊?”我着实无法相信这样的说法,可拳手的描述依然在继续:

“海兽污染是公开的秘密,大多数政府官员和警方人士都对此略知一二,在接到类似有‘水怪’、‘溺亡’、‘发狂’一类的报案时,警察会优先确定是否与海兽污染有关,从而针对性地进行处理。”

“看到没?”他把那条蛇拎到我眼前,它圆睁的几个眼球让我浑身激颤,继而生出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这原本就是一条普通胆小的蛇,可在被污染之后就变得如此狂躁,甚至还企图拉无关的人下水。”

这是重点吗,我在心里大声吐槽:狂躁绝不是它异常的重点!

皮肤黝黑的男人见到那条蛇,仅是展现出了强烈的嫌弃,因此我断定他以前肯定也曾见过类似的东西,而在那个时候,他的表现应该与今天的我一样。

“是它干的。”拳手说着,把蛇递给那村人,“水里还有很多鱼和蛤蟆,我们把它们都杀掉了,不过以后……”

“谢谢你们。”男人起初试图用两根手指拎起那条蛇,可却发现那样抓不住,无奈之下才只得硬着头皮用整只手攥住它的尾巴,“那水塘是我们不能放弃的地方,我们以后会更加小心的。”

“好吧。”似乎是从男人的话里感受到了无法动摇的决心,拳手摇摇头,“只是不要吃那水里的鱼和其他生物,不管它们看起来有多正常。”

“放心吧。”村人露出爽朗的笑容,他也长着一口白牙,“现在我们一想起水产品就都觉得恶心。”

“有事再联系海报吧。”说着,拳手扭身离去,我和坷垃蕾则紧紧跟上了他。

“他们不会被感染吗?就那样用手……捏住那条鱼。”

“海兽的污染不是那样简单的东西,它不同于病毒、细菌,那是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影响。”

拳手的话越来越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灵异方向发展,这让我对他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僵尸。”坷垃蕾的突然插话,让拳手和我都吃了一惊,“但海兽的影响不是那样的,它不会通过唾液、血液、空气这些物理上的媒介进行传播。”

“那是通过什么传播的?”

“如果我们知道,那事情也就解决了。”拳手说。

“政府也就不会这么头疼了。”坷垃蕾接过话茬。

“可是,”最近的我真像个一无所知的蠢货,“您不是说已经研发出了相关的药物……”

“强制回归药物。”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莫名的恐怖。

拳手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又把它重复了一遍:“那是强制回归药物。”

“真的谢谢你们!”身后传来了充满感激的高喊。我和坷垃蕾回头,看到皮肤黝黑的男人和其他村民在写着“桑树村”的石牌旁边站成一列,他们带着质朴的微笑,高举着粗壮的手臂。

“谢谢你们!”

关于海兽污染的话题戛然而止,拳手看上去似乎也不准备再一次将其提起。海报的摩托车停放的位置,一台漆黑炫酷的SUV正在那里等着我们,身形变幻不止的男人从驾驶座上把自己“撕”下来,他用右手食指甩起车钥匙。

“马金呢?”

“在取样。”说完,拳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毫不迟疑地坐了进去。

“表现咋样?”海报走过来,站到我面前。他的眼球凸起,鼻子又高又挺拔,两颊宛如啮齿动物般长而平整。这是一张幽默风趣、善解人意的人特有的脸。

“不咋地。”坷垃蕾替我回答道,她拍拍我的肩膀,嘲笑似的撅起嘴巴,“小碎的风头都在学校出尽了,今天只剩下出糗的份儿了。”

“嗨,毕竟是第一次嘛。”说着,海报坐回车上,“这世上怪事那么多,总是让人应接不暇,等习惯了就好了。”

“都是暴雨侠留下的烂摊子。”坷垃蕾打开后座的车门,“闯祸的人受人追捧,埋头苦干的人被满城通缉,上哪说理去?”

“如果你把我们的诞生也归功于暴雨侠,那他是不是就还真做了不少好事?”

“不算我们,他也做了不少好事。”拳手点燃一根香烟,“不过他造成的恶果也同样多,不要用片面的眼光看问题。”

“我们生来就是要用自己的眼光看问题的,甭管是对是错。”海报拉上了安全带。

“谁也说不过你,小纸片。”吐槽完,坷垃蕾递给我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似是在说:你怎么还不上来?

于是我匆忙地爬上了吉普车,顺手将车门狠狠摔上。浓郁的干草和皮革的味道占据了我的嗅觉,窗外,桑树村的村民们还观望着我们,他们口中的高喊经久不息,像一群热情洋溢的青年人。

“谢谢你们!”

驾驶座上、副驾驶座上、后座上,拳手、海报、坷垃蕾和我都不禁展露出连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微小笑容,尽管世界上还充斥着罪恶、危险和数不尽的苦难,我们似乎还是能在这些东西的夹缝之中寻到生活的快乐。

“慢点开!”

“辛苦了!”

我想恶徒们做这些事的初衷,应该就是为了能一次又一次地听到这些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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