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世界（四）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一日星期日

10：00：06

“果然还是这一天啊……”昔江伸了个懒腰，把闹钟放回到桌子上。

———

昔江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街上，雾还很浓，行人也不多，几天以来的出门，第一次没有往那家便利店的方向走去，想必那家便利店也不会开门营业了吧，在这样混乱的城市里。

这次出门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散心，虽然外面杀机四伏，这几天的事情让昔江烦躁得很，而且家里也不一定安全。

马路对面的两个人擦肩而过，一把刀子瞬间捅进其中一个的身子，另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受伤的人躺在地上，血液沿着人行道的纹路流进下水道，他就那样躺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去管。

“先生，先生……”身边传来说话声。

“我们是轮回研究协会的，无论你想就这样轮回还是去度日，在我们这里都能获得非常有用的线索，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互利互惠，您觉得怎么样？要来看看嘛？”一份传单伸到了昔江面前，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期待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昔江摆了摆手。

“您就别装了，既然您能跟我说话就意味着您已经在轮回了，除非您是第一天，是第一天的话就更有必要来我们这看看了。”少女把传单往昔江身上塞了塞。

“好吧好吧，我有空会去看看的。”

昔江看都没看就把传单叠起来放进了口袋。

“今天一定要来哦！”少女有些生气地鼓鼓嘴。

“好，好，一定……”

昔江刚要转身离开，一辆车疾驰着冲向了少女，车身上闪烁着亮眼的钟摆图案。昔江一把拉开了少女，转身掏枪，两枪打爆了车的两个后轮，动作一气呵成。

传单被抛了出去，让风吹出了好远。那车因为失去了后轮导致失控撞上了路边的路灯，又因车速极快，半截车身被毁，里面的人怕是直接轮回了。

“谢……谢谢，你身手还蛮好的嘛……”

“派传单小心些啊。”

昔江帮她一起捡完了传单，然后转身离去了。

之后昔江走进了一家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牛奶，在咖啡厅里喝咖啡也是昔江很喜欢的事情之一，因为咖啡厅总是很安静。

“还记得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嘛……我加到了他的微信。”

“不错嘛，那个人长得蛮帅的！呐呐，有戏吗？”

“可是我给他发消息他都不怎么回……”

只有两个青春期少女在小声低语。

昔江从她们身旁走过，一不小心碰掉了她们桌子上的咖啡，滚烫的咖啡撒到了其中一人的裤子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昔江连忙道歉。

“那你就多给他发些消息嘛，发动猛烈的爱情攻势！”女孩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讨论着她们的话题。

昔江拿着纸抽僵在了原地，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无比寂静。

“哈哈，你说的对啊，听你的……”一旁的女孩继续说，一边把手伸向了原本咖啡杯的位置，摆出了拿着杯子的手势，举着空气放到了嘴边，“呀哈，糖放多了，太甜了！”

——这就是完全轮回。昔江叹了口气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

“先生，您的意式特浓咖啡。”老板端着一杯咖啡走了出来。

“我要的是咖啡牛奶啊？”

“……”老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看来他也是完全轮回的状态。

昔江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好苦……”

摸了摸上衣口袋，昔江把那张叠起来的传单平摊到了桌子上，入眼就是一个大标题“轮回研究协会”，传单被两种色调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暖色调的“轮回部”，一边是冷色调的“度日部”，写满了加入协会的好处，贴着一张又一张大家互相帮助的照片。

昔江大致看了一眼，加入轮回部部里的人就会帮忙一起对抗杀手，加入度日部大家会分享城里的武器资源点和一些情报之类的，但是度日部严禁帮助其他人杀死目标。两个部之间也会互相交流分享情报。

“地址：天谷路203号”

“无聊。”昔江把传单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不过，天谷路，好近啊……”

古典的木门紧闭，门口停着一辆加长版的豪华轿车，门边的小牌写着“天谷路203号”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之前派传单的少女从身后走过来。

“……”

“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进去啊，正好我刚排完传单，可以带你参观参观！”

少女小跑到门口，按了几下门铃，里面传来了声音：“谁？来这什么目的？”

“是我啦，心月！”少女答到。

“你旁边的是谁？”

“来参观的。”

“好，进来吧。”

木门打开，迎面就是一个前台，前台旁边一个楼梯通往楼上。

“参观的要信息登记。”昔江在楼梯口被拦了下来。

“去吧去吧。”心月推了推昔江。

一张登记表摆到了昔江面前，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各种信息的登记。花了好长时间填完表，转头就看见楼梯口一个人在心月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心月则看着昔江，不断地点头。

“怎么了？”昔江问。

“我哥哥说想见见你，我之前是把你救我的事告诉他了啦……”

“亲哥哥吗？”

“同母异父……”

“走吧。”进都进来了，昔江也不能嫌麻烦。

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在第三楼停了下了，三楼是一个大包间，各种奢侈品排布在四周，中间有一个大荧幕，放映着1994年上映的《肖申克的救赎》，荧幕前是一排豪华桌椅，一个金发男人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有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看到二人的到来，金发男人站起身来，给了心月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回来啦，我的妹妹。”语气很是浮夸。

他又看向了昔江说：“这位就是电话里你说的那个人了吧！”说完也给了昔江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救了我的妹妹，虽然现在被杀了也不会死，但还是要谢谢你呢！”

“不用谢，举手之劳……”昔江一边尬笑一边答道。

“人被杀不会死，哈哈，真是搞笑呢。”

金发男子把二人拉到了座位上，然后又跟昔江说起了话，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金发男子指了指大荧幕跟昔江说道。

“看过。”

“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很好，很有寓意。”

“我倒是不喜欢这部电影。”金发男子咂了咂嘴，“男主人公最后明明在监狱里活的很滋润了，为什么还是要逃出去呢？出去还会不适应什么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么，是吧。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虽然每天都在轮回，但是能比以前活得更舒服不是吗，真不知道那些渡日部的人怎么想的，你呢，你是哪个派的？”男子把两枚棋子放在了昔江面前，一蓝一红，和传单上的颜色一样。

昔江盯着棋子看了许久说：“我只要自己活着就行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的轮回确实有扰乱生活。”

男子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生活？什么是生活？所谓生活，不也只是一天又一天的轮回么。”

“我还是出去送传单吧！”看这两个人聊得这么投机，心月起身就要离开。

男子则用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把脸凑近昔江，假装很小声（其实很大声）地说：“我妹妹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

“谁……谁管你啦！”心月害羞地跑了出去，能看到她的耳尖变得彤红。

一句话都还没说的昔江愣在了原地，感觉很是无语。

男子爽朗地笑了出来：“好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蒂芬，蒂芬•缪杰尔，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最喜欢的电影是《肖申克的救赎》。”说完给昔江倒了一杯香槟。

“你刚才还说不喜欢……”

“那只是表面，电影里把社会隐喻成监狱，而现在的轮回不也是一个监狱吗？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你，是这种鸟吗？听妹妹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我现在邀请你加入度日部，以我度日部部长的身份。”蒂芬把代表度日部部长的胸章别在了胸前。

“不过，我拒绝。”

“什……什么？！”

“我都说过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我并不在乎，也不想去为之努力。”

“好吧。”蒂芬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昔江，“也许你以后会改变想法呢？”

“而且你所谓的自由，不还是要踩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去获得的吗？虽然一次两次的死亡只是会晚醒，但是变成完全轮回那副模样可就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啊……对不起，我说得多了。”昔江想起咖啡店的那几个人不免有些情绪激动。

听到昔江这番话，蒂芬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说：“这场游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些只不过是民间的一些说法罢了，真相远不如此，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话说度日的这个“度”字，我一直都以为是三点水的那个“渡”，看到传单才知道是这个“度”。”昔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人谈得很开，明明是自己很讨厌的类型。

蒂芬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哈哈哈，确实啊，好像三点水的“渡”更贴切一些，决定了，就改成这个“渡”！”说完拿起笔在自己的胸章前加了个“氵”。

“你妹妹知道你是渡日部部长吗？”

“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跟着我来的，她才十八岁啊，还是不想让她去整天杀来杀去。

———

两人一直聊到了很晚，昔江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好，我开车送你回去，车就在楼下。”蒂芬也很痛快。

“那辆车果然是你的，还有你喝酒了吧……”

“那叫我妹妹开车送你回去。”说完蒂芬跑下楼把不知道在哪的心月拉了过来，还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搞得她满脸通红。

“对不起啦，我哥哥这个人比较爱说，但是他没有什么恶意的，他今早收到的照片就是你的。”刚上车心月就解释说。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杀手和目标很容易相遇，就像是命运一样，我也知道他没有恶意。”

“那就好……”

“嗯……”

车子开到了昔江住的地方的楼下，昔江走到了大门口心月还没有开车离开。

“吶！”心月突然朝他喊道，昔江下意识地转身。

“晚安……”夜晚的风拂过她微红的脸蛋，秀发轻轻飘摇，声音像小花一样娇羞。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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