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夜袭

其实，大部分人眼中的黑，并不是真正的黑。不同于梦中那个即便到了夜晚，也满是光芒的世界，在这个位面的夜晚，尤其是在乌云遮住了大部分月光与星光的时候，对于一般人来说，在晚上虽不是完全不能视物，但要称之为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算过分。

此时，威利就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紧紧地跟在萝卜的屁股后面。幸好精灵挑选的路还算颇为平整，让他即便是视野不佳，也能不发出太大的磕碰声。

其实他们可以燃起火把来照明，奈何精灵不敢。在这样的夜晚，举着火把也太显眼了，她怕远远地吸引来一些不怎么友好，又不怎么怕火的生物。

精灵能够察觉到，这片林地已经开始弥漫出一股血腥气息了。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在黑暗中，她牵起了士兵的手，把他引向一处残骸。

猛然被女孩子牵手，威利颇有些心猿意马，直到连嗅觉迟钝的他都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可他看不清。威利想要张嘴说话，但好在还记得精灵之间的嘱托，知道要保持安静。

“嘘…”精灵转过身，把食指压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短暂的沉默后，精灵靠近了威利。她踮起脚，伸出双手捧住了士兵的脸，凝视着他的双眼。威利被精灵双手所带来的触觉吸引了注意，又开始想东想西。

真可惜，如果这时他能在黑暗中视物该多好呀。

等等，他好像真的能看清东西了。

因为他看见精灵的俏脸在他的面前渐渐清晰起来。精灵点了点头，松开了手，而威利惊讶的眨了眨眼，发现即便自己现在正身处黑暗，周围的环境也纤毫毕现。

他突然觉得还是看不清比较好。

眼前是一片凌乱的骨骸，它们被堆在了一起，依照惯例被啃光了肉。

是恶魔做的。

精灵指了指散落一地的各种杂物和武器，示意威利前去收集，而自己则在尸骨堆旁蹲下身子，试图从骸骨中获取更多的线索。

她忍住不适，细细的数了数。虽然这里面的各种骨骼相互分离，残缺不全，但就头骨而言，精灵就认出了五个人类，和三匹马。她还记得威利说过的话，一只斥候小队一般就是五个人，而斥候小队一般并不联合行动。

那么这里怕是一整队人了。

精灵回想起了自己所见过的那只恶魔。它体型虽大，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吃这么多。

因为恶魔可不挑食，精灵可以见到，连尸骸的肠子都被吃了。五个人和三匹马，这种肉量……

精灵回想着之前遇到的那具尸骸的干净程度，再对比眼前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一伙恶魔可能不下八只。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和脸色难看的士兵一起，把收集到的各种物资放在了萝卜背上。

不需要考虑什么搏杀或者周旋了，一旦遇见。一定毫无胜算。

也许她可以提前变成巨鹰飞走，但对于威利和萝卜而言，遇到了就是死。

……

劳伦斯爵士选择连夜行军。

正常情况下，哪怕有火把，普通的部队也容易在夜晚迷失方向。

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每当天色渐晚，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安营扎寨，然后燃起足以照亮整个营地的篝火，设立守夜的哨兵。何况，士兵和战马可不是体力无限的魔偶，在夜间行军危险而又低效。

但是爵士认为，在恶魔击败了军队斥候，队伍已然失去了战场信息的情况下，孤军驻扎在敌人面前简直是自寻死路。

眼下，恶魔拥有胜过队伍的总实力，但它们目前仍然没有从跨位面所带来的混乱中走出。在当前情况下，它们最多以小队的形式集结在一起，尚且还无法对抗集结的远征军骑兵。可如果继续等待下去，当它们形成一道巨兽洪流时，这就并非人力所能阻挡的了。

劳伦斯爵士拒绝选择期望恶魔之间没有有效的组织，而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避开最严重的风险。

是的，被夜袭很糟糕，但是，如果不尽快离开，在白天被恶魔袭击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况，夜间行动还不一定会被夜袭呢。

因此，他与麾下军官团商讨了一下午后，决定趁着恶魔们还没有恢复组织的这个时间差连夜后撤，尽可能远离恶魔的活动范围，即便会在夜晚遭到小股恶魔的偷袭也在所不惜。

因为只要过了今晚，到了明天，他们就可以与大部队会合。

何况，哪怕恶魔真的已经集结完毕，抓住一个运动中的队伍也远远比袭击一个固定营地要来的困难。

爵士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恶魔确实没能集结，最多只会遇到小部分恶魔。

但他万万没想到恶魔的总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小股恶魔都无法在此刻应付。

袭击来的很突然，等爵士反应过来，队伍就已经被从黑暗中突然窜出的三小股恶魔切成了三段。这些恶魔双足站立，爪持“短”斧或是“短”矛，互相配合，朝着队伍内一路砍杀过去，带起一片飞舞的残肢。除此之外，还有零零散散的，缺乏组织的恶魔从四周冲来。

劳伦斯爵士并没有比其他士兵高多少，他看不到整个队伍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在这个时候让传令兵把他的消息传达给整支队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断响起的恶魔咆哮、人类叫喊、马匹嘶鸣中，依靠自己的嗓门和旗帜集结起有限的一批人，冲向附近几只恶魔。

在劳伦斯爵士的呼喊声中，他身边的骑士们组成了简单的冲锋队形。在杀死了面前的三只恶魔后，爵士发现，人类的叫喊声已经少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这支队伍不愧是帝国精锐，哪怕遭此突袭，他们也没有就此溃退。在基层军官的指挥下，他们迅速抱团，依照平时的训练组织抵抗。但在夜色中，投射武器难以命中恶魔要害，二者距离难以把控，也缺乏更高级将领的统帅，抵抗很快就演变成了被屠杀。

“撤！”劳伦斯爵士的心都在滴血。他带领着周围的骑士，向东北突围。

很快，残余的士兵就心惊胆裂。骑士们或是独身一人，或是在基层军官的带领下，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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