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沽名钓誉

一碗茶一把扇，一个病人看一天。

我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但是我没想到，我才打着哈欠走出去打算给自己泡杯茶的时候，客栈的门口就挤满了人。店内没多少人喝茶，那么这群人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刚出现在门口，就有一群人大喊：“就是他！就是他！”

如果不是我知道昨天我做了什么，现在我肯定吓得腿都软了，我武学不精打不过这群人，师兄师姐得救我。

这群穿着短褂甚至有人都没有穿鞋的人蜂拥到我身边，还有不少人就躺在席子上被人抬在了门口，而抬着席子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我站起身，奋力穿过人群，没有从最身边的人开始看，而是走到最外面，从那些挤都无法挤过来的病人病情要远远比这些挤过来的人严重，你都有力气在这么多人中挤过来了估计也就是寻常小感冒，而那些人我再不管，可能就会一命归西。

我蹲下身，拉起这位青壮年的手臂，他年轻的妻子穿着素白的丧衣长跪不起，我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的少妇长得很漂亮……真的不是！

一个青壮年是家庭的主要劳力，如果我不能治好他，这个家庭就完了。

这位青壮年几乎不再呼吸，说是死人我也相信，脉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找到。仅有剩下微弱的脉还证明他还活着。

“气极虚弱，脾肾阳虚，而体内却燥热，是脾胃的问题。”

“是，是这样，他三天前就开始了……上吐下泻，吃不进去东西，最后吐胆汁还拉水，我们看了其他医生，都说是痢疾，让我们服药说一旬就好，可是这才三天人都要走了，我们听说您是神医，求求您救救他吧！他的老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求求您了！”

“不是痢疾。”

我摇了摇头，说，“如果是痢疾，症状对的上，可是脉象对不上。痢疾会导致中阳被遏，体内发寒，而此人体内发热，肯定不是痢疾。我给你开三服药，你们自己去找地方抓，如果没有问题，明天就能恢复一些。”

我扯过本来是账簿的黄纸，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写起药方，然后盖上私印递给了这位漂亮的年轻少妇……啊呸，递给了这位即将变为寡妇的少妇。少妇小心地接过这张黄纸，紧紧地抿着唇低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家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闲钱，如果我家真的能够活下来，那您把我们的地拿走一半吧。”

“我是蜀门下山弟子，为你诊病本身也是顺带而做不收诊费，病愈之后取两枚杏核寄到蜀门就好。将杏核交给这里掌柜的师兄，他就会帮忙寄出。这方子有盐水，记得就按这个量喂入，不然会死。”

“是，是！您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哎呀哎呀……

真是……

在没有衣食之忧的情况下，看着病人这样感谢，也真是莫名地兴奋啊。

此刻，江边茶楼。

依江而建，左右大开，左右两边一边西湖美景一边浩荡江水，往来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清凉的水汽，品着本地特有的上好龙井，搭配上杭州本身就多的小食，听一曲来自各地名角的戏剧，在和某位知名戏子缠绵来一段风流佳话。这都是杭州上等人的生活，或者说是很多下山侠客梦想的生活。而这偌大的茶楼却连一层都坐不满，也就可见价格之高昂。

精美的瓷轻轻碰撞，坐在窗边的男人轻轻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眯起眼舒服地靠在藤椅内，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着外面的西湖，一边呢喃低语：“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古代人也挺会享受的啊，这地方，确实舒服。”

“老云啊，你也有空享受啊，你没看见那个新来的巴子现在有多舒服？那门口找他看病的今天可是多了去了，还接了秦家管事的病，这要是在杭州定下来，这是要砸我们的招牌啊！”

而他对面瘦得如同一只猴子的男人倒是没有这份闲情雅致，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激动地大喊，男人摆了摆手，笑着说：“山野村夫不足为虑，一个蜀地出来的巴子就让你这么着急？你也是名医世家，三百年的招牌啊。全杭州有几个人比你家资历更深？你看看找他看病的那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没钱的穷人！哪有好人去那啊，你别慌。”

“那秦家管事的那边呢，要是他给治好了，咱们怎么办？”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病得有多重啊。”

男人坐起身，认真地掰扯着手指头细数，“老爷子自打生病开始，御医都来了不少吧，那京师的名医都来这边给看了，开了多少药啊，什么关外的百年老参，就连老虎须子都弄来做药引了，有气色吗？那就是不治之症，多少补阳气的药下去一点作用都没有，这谁都治不好，你怕什么啊。不出半个月，老爷子一走，他也就灰溜溜回他的深山老林，到时候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

“倒也是……不过看这巴子现在被人吹得什么华佗再世，什么誉满杏林就来气，你说我们辛辛苦苦干多少年才有一块匾，他就一个不要诊费的野郎中就能被吹得神乎其神？”

“这人吧，都这样。为医者，就两条道，你要么开高昂诊金，每天还限人，这样你就是不世出之大神，要么就分文不取种杏两株，那你就高风亮节之圣贤，这样的医生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你的医术，装装样子就可以了。我们呢是正门君子，不做这沽名钓誉之事，安安心心诊病，到时候还差两颗杏核？”

“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就让那群穷鬼和那个巴子玩去吧，真是绝了，一群穷鬼，配个野郎中，哈哈，找死。”

“草民的命能值几个钱，我们啊，好好伺候那群阿公就好。”

此刻，秦府。

“小姐，您的师弟现在正在行医，好多人都排队呢。我听说效果特别好，那有个脖子摔了的，看了四大家都没有看好，他手一掰就治好了。那不少人常年的病根他扎了几针就给除了，那有个老太太都两三年站不起来了抬过去的，他就开了两副药扎了三针，那老太太都能站直了。”

“也就是说，我这个师弟，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是啊，现在大家都在传呢，越传越邪，说是什么他上山遇到个神仙学了医术，所以才这么神，更何况他分文不取，好多人都抢着去找他。”

“真不愧是老太太派下来的，做事都有老太太的风格。中午的药喂完了，晚上的药再继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父亲的气色，有些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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