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是非曲直苦难辩

红色滚金的喜服，在阳光下甚是刺眼，携着共礼的大红花绫缎，踩了满地的碎红，一步一步迈向高台，至尊之位，对他来说却是不忍细看的伤痛，礼成。执明牵引着他坐上高位，接受众人的参拜。于是自己如神一般，理所应当地听取他们的意愿，如同翻手便可轻易实现所求。

而他全程，无只言片语，偶尔抬眼，都像在示意他准备走了。执明替他回话，人们猜想，这天下共主，好像并无实权。

冕旒下，面若冰霜。突然散出寒气，直逼人不敢直视。一挑眸，殿内如压了寒重，便再无半点细蚊之声。离座，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覆于案几的绸缎，稍加一提，案上瓜果金玉滚落螭陛。

“众卿之诚，朕心甚慰，这些……便赏于尔等，以嘉贤能！”

待人反应过来，早无身影，只余珠帘摇摆。

“你倒是很会给别人带高帽，知道阿离无心，却没想，亦也无欲！”幽深的黑瞳璀然增亮，嘴角的讽刺意味未降半分。

步调稍缓，轻启薄唇，泠泠无温度的声音含着无奈何，“王上……知道便好！”

踏进螭龙殿，满殿光辉生亮，十二颗夜明珠摆放在灯台上，铜铸孔雀在尖嘴上点着明灯。

更深露重，红烛燃尽，洒了多少胭脂泪。慕容黎让守夜宫人退下，独自在水榭亭台漫步。红帛地毯铺滚出王城十里开外，檐下横梁挂着四角平顶红灯笼……金色流苏随风扬起，带动满城风沙。

白昼酷热，夜里寒凉 ，宫闱深深，叶影抖落朱阁，那灿白的羽琼似是受不住月寒，垂着花蕊。袭来的晚风凛冽，竟有些受不住，沁白的手指扣于阑干，才扶住羸弱的身子。

“阿离又不乖，让本王好找！新婚之夜，便是如此对我的！”执明笼着月色走近 ，一手负在身后，刚从宴上回来，淳厚的酒香于寒气里四散。

“王上……”慕容黎眉微蹙，眉尾洒了月光，语气有些低沉，似冰泉冷涩，似琴弦凝绝。

“怎么……，阿离想本王了？”执明笑意更添了三分戏谑，自后将他揽入怀，依旧是那双眼睛，只是再无往日的怜惜之意。相触的每一寸肌肤，都将凉意更深一度。

“还是……瑶光！”

双膝屈而落地，冕旒猛然一颤，是在……点头……是在祈求？

“好，好……”执明附身下去，眼眶含苦，失望，不甘，阴冷。将单薄的身躯拥起，冷笑。“本王答应你，不过……你也得因此付出应有代价……不是吗？”

冷汗沁出，再无丝毫波澜，他只是自嘲，自哀。执明将他抱往螭龙殿，只是冷笑。笑容令人生寒……

池鱼翕乎往来，惊乱红影涟韵，月不抵霜华，不及花香，自愧入云。柳絮戏水扫石，淡抹水迹。

窗内又是一番景象，羽觞躺地，酒水漫疏流地，生宣散落。被压案上之人，红衣凌乱，如瀑青丝散落墨砚， 素日里波澜不惊的脸隐含苦意，泛红的眼眶，楚楚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

“阿离果真怎么看，都如一副画……”

君王剑眉如削，幽瞳如漫夜星辰却再不显华烁，轻慢的语气多了几分轻薄之意。揽过过分纤瘦的腰际，闯入的动作如疾风骤雨不带丝毫柔性。

慕容黎紧咬牙，指尖墨痕在素笺上覆辙，倏尔紧，又松。鲜血从两腿间的滑过膝，流至脚踝滴落生宣，如梅点缀在初雪。本就不禁风吹的身躯，如今更是孱弱不堪。可执明却丝毫没有想要饶过他的意思。

执明一手拿捏住攥纸的手，咬上微肿的丹唇，他的每一次欲动，都会引来身下人的轻微反抗。

慕容黎无意识地瞳孔紧缩，又蓦然放大，被钳制住的身子动不得分毫。烛烟已散，仅剩袅袅的紫烟。被撕碎的疼痛，不仅是身体的创痛，还有灵魂的刺伤。

“执……明…”压沉的声线，竟揉捻了几分委屈，被咬的下唇破出鲜血点在苍白。

执明只是笑，将他抱上龙榻，慕容黎将手抵在他的胸膛……

“阿离怎么了？”幽寒沉静的眸眼，挑起他的下巴，嘴角上扬的弧度甚是轻慢 。

“我亦……知你对我是假意，可……我余生有限，便不……不与尔辨真否！”

执明哼笑道：“本王的阿离啊……，依然如故聪慧！”

谪仙之颜，泪痕已干，朱唇透血，苍白的容颜如天山雪，透着尘世不容的凄美，用手亲拭唇角的血渍，满意的舔净。露着苍茫邪笑，起身将衣服穿好。

门被轻声阖上，只留下满地的残香。背过的身影，终还是不忍。假意……呵呵，他的真心永远都被他践踏在脚底。不若此，自己便是活该享受无边孤寂。

“命人去煎些补身子的药，好生照看，倘或有半点闪失，那就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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