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异变

我自然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才一反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当然，这是人族才有的传统——去刺激一位单论年纪可以当我祖母的老人。

纯粹是因为伊塞娅的反应太过冷静。

虽然起初在发觉我和赫蒂总计两人来袭时，她明显地表现出动摇的迹象，答应米纳斯的狮子大开口便是最好的证据，但很快她便恢复到冷静的状态。

冷静到令我不得不怀疑她有必胜的后招。

「天杀的，动手，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了。」

「了解。」

我近乎突兀地对着赫蒂沉声道，而她显然也是明白我的意图，第一时间便冲上前来，只是——

砰！

仿佛为无形的墙壁所抵挡那般，赫蒂整个人突然连连倒退三步，一边捂住自己的脑袋，一边疼痛地呻吟道：

「什、什么鬼？」

「丢人。」

我冷静地对着赫蒂出声讽刺道，没想到不用我出手报复，你自己先丢人现眼起来。

「……总算都落网了吗。」

恰在此时，我的耳膜捕捉到米纳斯的自语声，似是安心，似是讽刺。

不过，比起他的语气，还是他话语的内容更令我在意。

难道说——

我微微眯起眼睛，正欲向前迈出一步时，却忽觉脚前出现一道无形的壁障，这一步竟然怎么也迈不下去。

——这个硬度……有意思。

虽然不如肌肤直接接触来得明显，但这种间接接触也足以我判断出这壁障的硬度，那至少不是一般人族可以强行打破的，而我当然不是一般人族，更不是一般魔族。

我心中忽地一动，而后瞬间紧绷自己的右臂，朝着面前的无形壁障挥出拳头，但在即将接触之际，我整个人重心猛地压低，一拳直接朝着脚下的地面砸去。

面前有壁障未必就得去打破，绕道而行也不失为一道良策。

最重要的是，既然我的脚确实接触着地面，那么拳头自然也可以。

「呵，愚蠢。」

轰！

在我捕捉到米纳斯的冷笑时，我这一拳也是稳稳当当地砸在地面上——我本以为会如此的。

「嗯？」

事实却是，我的拳头距离地面隔着三四厘米，便再也无法朝着下方深入。

因为那道无形的壁障这次居然挡在我的拳头前。

最为诡异的是，我的力道并非被吞噬殆尽，而是确确实实地被那无形的壁障所抵挡住。

咔嚓！

水泥地的边缘区域上，蓦地迸出一道断十字般的扭曲裂痕，比起此前指甲划痕般的裂隙而言，这已经称得上非常明显。

——果然转移了吗。

如此醒目的异变我当然不可能忽视，对米纳斯的能力真相虽然依旧心存疑问，但多少也是把握到一些轮廓，不管怎么说他出手的次数已经不止三次。

对于一名优秀的学者而言，这已然可以推导出一个大致的结论。

我略感好奇地触碰着周身的空间，发觉自己原来是处在一座无形的牢笼中，但脚掌从一开始便和地面贴合在一起，所以不在这无形牢笼之内。

「见鬼，这是什么怪力。」

想来是自以为能抵挡住我的攻击，米纳斯的语气忽地变得有些郁闷起来，如果能摘下那张面具的话，真想看看他从冷笑突然变成苦笑的一幕。

不过这可算不得是真正的怪力，只是你从未见过真正的力量而已。

所谓见识少，格局小，人族也好魔族也罢，知识与实践才是陶冶情操与培养心态的根本手段。

「可是我亲爱的殿下，你对他的力量也一无所知。」

「那只是因为我没去调查而已。」

我冷淡地瞥了赫蒂一眼，她也正在触摸面前的无形壁障，试图把握其具体的范围，而很快她便在侧面碰壁。

显然她也是与我相同，被无形又牢固的牢笼所束缚着。

——嗯？等等，我现在是戴着兜帽的吧？

我忽地意识到某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要知道，我方才既没有脱下兜帽，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可赫蒂为什么会读懂我的心思？

多么可怕的女人。

在这种关头居然彻底掌握了读心术。

难道刚才的撞击刺激到她的大脑，使她觉醒出全新的力量了吗？

真羡慕她有一颗如此容易脑震荡的脑袋。

「我还羡慕殿下你有一颗撞都撞不烂的脑瓜呢。」

「知识会充实你的大脑，而大脑容量有限，自然就会形成知识的压缩现象。压缩意味的是大脑内部密度提高，于是也就很容易缓解外来的冲击力。当然，过犹不及，学太多是会像气球一样撑爆的。」

正因如此，肉身见长的魔族有着天然的学习优势，但前提是连大脑本就足够发达的高等魔族。

我冷静地普及着胡扯的道理，而遗憾的是，赫蒂完全不曾搭理我的科普，直接扬起那根光秃秃的枝桠，猛地斩向前方无形的壁障，只是——

戛然而止。

赫蒂的手臂未能顺利挥下，在她顺利发力之前，无形的壁障恰到好处拦截住她的手臂，使她这一击不幸地胎死腹中。

「呵呵呵，有点意思，比起其他三个人的〈恩赐〉，还是这种带点神秘味道的〈恩赐〉更好玩……是制造出了特殊的媒介吗？不，还是直接接通了空间的两面？」

在赫蒂说话之间，我不忘聆听米纳斯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她提及制造出特殊媒介时，他的心跳一瞬间变得有些急促，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这意味着赫蒂的猜测接近真相却并非真相。

「不过，都无所谓。」

赫蒂的喉咙中忽地漏出一道放肆的笑声，我本以为她是打算动点真格，没想到她直接扭头望向我，朗声道：

「要问为什么的话，我们这边可是有拆迁大王在的！一拳下去，不要说地基，连岩浆都给你打出来！」

岩浆是打不出来的，这辈子都打不出来的。

脑浆倒是轻而易举，你要不要体验一下？

保证是升天般的体验。

「你们两个……是在耍我吗？」

米纳斯的语气忽地变得无比阴沉，那张青面獠牙面具也隐隐愈发狰狞起来，但遗憾的是——

「现在才发现吗？」

「现在才发现吗？」

我与赫蒂又一次达成完美的默契，而米纳斯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只是隔着那张扭曲的面具，我确实感觉到两道刺骨的视线。

良久，米纳斯缓缓转过头去，望向处于十字碑旁的安洁儿与伊塞娅，冰冷彻骨地吐字道：

「给我躲远一点，我要动真格的了。」

伊塞娅不禁微微蹙起白眉，却是仰头一望天顶那昏沉的太阳，略作沉吟后，颔首道：

「也罢，不过不必在意我们，我们自有护身之法。」

「我在意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能不能拿到剩下的酬劳，不然——」

米纳斯自幽黑斗篷中取出一枚黑白流转的神秘晶石，猛地将之一把捏碎，沉声道：

「不然，这次可就入不敷出了。」

呼——

一股诡异的阴风自远方刮来，澄澈如镜的天空竟蓦地昏暗起来，转眼间便是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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