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蛇行众

“……真是败给你了。”

卡芬终于退缩了，很庆幸在她眼里我不是她真正的敌人，只是个突然冒出来的绊脚石，并且可以用来暂时垫垫脚。

“很抱歉昨天差点炸掉了你的武器库，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都懂都懂。”

呼，至少不用诉诸暴力了，能和平解决的争端，就不要刀兵相见为好，何况我还处于绝对劣势。

而且卡芬明显只知道我会魔法，并不知道我连人类都不是，算我运气好，大多数恶魔只能大体看出个人形，过于明显的怪物特征根本无法掩盖，而我居然一点怪物特征都没有，形体上和人类一般无二，只要我不使用魔力，就没人能识破我的真实身份。

我们稍微各自介绍了一下，我告诉他们我是个流浪者，喜欢云游四海，稍微会点基础的魔法咒语，会住在娜塔莉家中是因为我有钱，娜塔莉刚好急需下葬姐姐的费用。卡芬则声称她原本是农家女，她丈夫是厄尼尔赌场的原老板，丈夫死后遗产由她继承。她很会钻营，她仔细研究了赌场的账本，发现很多欠债者都是这附近的工人，所以她有意识地给他们赦免了部分债务，从而赢得工会的好感，并进一步取得了厄尼尔不少小商小贩的分红权利。

她讲的听上去倒挑不出毛病，就算有所隐瞒，反正也不会比我隐瞒的更多，毕竟我从头到尾，关于我自己的话题一句实话都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说我是异世界穿越来的吧。

“你只是自外地流浪而来的话，为什么要那么针对皮里诺老爷呢？你和他有什么私人仇怨吗？”

“恰恰相反，我和皮里诺无冤无仇。”我耸耸肩，“我也没有给娜塔莉复仇的意思，我只是单纯为了自己。”

娜塔莉的双眸间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我继续道：

“我听说皮里诺是麦穗城最有钱的家族，他家又刚好就在厄尼尔镇，离这边很近，我就想着能不能偷些钱出来。我对金钱向来多多益善，这样遇到意外事件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了解，流浪者嘛。”

我发现卡芬总是习惯性地抚摸左眼周围的皮肤，我猜测可能是伤口愈合时的瘙痒导致的下意识动作，就算皮肤已经长好，肌肉记忆却保留了下来。

“我没偷到钱，昨晚我在皮里诺家里只发现了这些。”

搬出藏在床下的魔法药水和魔物，我让她自己鉴定这些东西的真伪。

“魔法药剂……还有沙罗曼蛇？这些真是从皮里诺家偷出来的吗？”

“如假包换。”我说道。

“天哪……”卡芬震惊得像是看到了琼浆玉液，弯下腰，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那几只魔物，又打开罐子，看了眼里面的液体，“我只在黑市见过一次这些东西，这些都是禁卖品，那回我听说黑市上有没见过的玩意儿，我就过去看了看，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什么吗？”我问。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因为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就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我听说厄尼尔附近一个小镇的贵族买下了所有这些，再然后那个卖家人间蒸发了，连我都查不出那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后来我找机会问了一个认识的贵族，才知道这些东西差不多每个麦穗城的贵族，都会在家里藏一些，原因据说和一个多洛雷斯时代流传下来的民谣有关。一般谁要是手里能有这些东西，肯定是从某个贵族手里偷来的。我知道罐子里装的是魔法药剂，它们还有沙罗曼蛇都是魔族遗留在人界的物品，他们还遗留下了魔药的制作工艺，和沙罗曼蛇的饲养方式。具体用途我不清楚，但我听说它们都是通过麦穗港秘密销到雷姆利亚大陆。因为都是魔族留下的，是法律明文规定的禁品，好比法律规定决定禁止和恶魔做交易，要是捅到市议会，绝不是花点钱就能压下的。”

果真如此，麦穗城的所有富豪，都在为蛇行众运送这种货物！因为是恶魔一族留下的遗产，在人类世界被明令禁止，因此蛇行众利用数十年时间控制了麦穗城的每一位贵族，利用他们的能量为自己敛聚这些东西。尽管无从得知他们的目的，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就是他们的存在由来已久，麦穗城的贵族们已经为他们做事很多年了。

“昨天我本来计划绑架皮里诺，敲诈一笔钱然后利用魔法远走高飞的，出了些变故，不过我确实从皮里诺嘴里知道了些情报，他提到了一个叫‘蛇行众’的组织。”

其实我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只是考虑了一下，这样说更符合我目前作为一名“流浪者”的行为模式，换句话说更具备可信度，哪怕它是谎言、而更不可信的才是真相。

“蛇行众？你确定他说的是这个？”

“万分确定。”

我把皮里诺给我说的关于蛇行众的情报告诉了卡芬他们，卡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这时店老板打了个哈哈，插话道：

“蛇行众的故事我知道些！小时候我爸妈会给我讲些吓人的民谣，恐吓我不要晚上乱跑或者不到点睡觉，哈哈……蛇行众的传说好像一开始不是麦穗城的，而是雷姆利亚大陆那边传过来的。麦穗城还有周边的城镇时常和雷姆利亚大陆的商人接触，他们也会把他们那边的传说故事带到这边，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蛇行众’。你是外地人，我记得娜塔莉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王du……是多伦利亚人。”

“旧王都啊……哦对，想起来了，你是逃难来的。你俩都不是麦穗城本地人，你们不知道，蛇行众的传说在麦穗城流传其实有个过程。”

卡芬和店老板大致讲述了一下蛇行众在麦穗城的流传过往，是说大概一百年前，多洛雷斯刚刚建成麦穗港用于与雷姆利亚通商的时期，雷姆利亚人提到他们的土地上存在一个名为‘蛇行众’的神秘组织。关于它的真实面目众说纷纭，但雷姆利亚人对它的态度很忌讳。

一开始麦穗城的人只当是玩笑或者异国的故事，直到近几十年有好几个坐拥广袤良田的大贵族莫名其妙破产，并且破产后原本的家族成员纷纷人间蒸发，这些变故引发了最初的流言。而真正引起人们对蛇行众恐惧的，是二十年前，一位大家族的族长在一次闲谈中随口打趣说可能是蛇行众干的，偏偏他还煞有介事地列了不少证据。那些证据是他真的花心思调查出来的还是随口胡诌的无从考证，因为他本人在那之后不久就突然病死了，他的家族一夜之间衰败，而他的大部分家产——

“……他的大部分家产都被皮里诺低价收购，皮里诺的大部分原始资产都来自于此。”

卡芬和店老板身为麦穗城本地人，对麦穗城的流言蜚语了如指掌，某种程度上讲这些也算是麦穗城公开的秘密了。

“这些传言在麦穗城一带流传很广，如果不是皮里诺亲口说出这些情报，没人会相信那些流言是真的。”

卡芬低下头，额间阴霾云聚：

“我倒宁愿你在撒谎，米莉丝，我宁愿你是个天才欺诈师，几分钟时间想好了一堆谎话然后说给我听、并且刚好与我所知的传言重合，不然就意味着……这座城市，它真的完完全全建立在黑幕之上。”

“我们、我们居然从始至终都在惧怕一群任人操纵的傀儡，而更可笑的是，这群傀儡也是仰人鼻息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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