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

大概可以这样说，A市这些年日新月异的变化，都离不开莫秋声团队对这座城市的呕心沥血。

身体好些之后，他住进自己公司参与设计的A市新建疗养院恢复。虽然双腿在按摩针灸和复健的作用之下一天天转好，他的心脏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公司的事情，大多时候由几个老朋友看顾。

云夏一天天成长为专业性很强的职业建筑师，她也凭借自己卓越的能力渐渐进入公司管理层。公司是她父亲当年倾注了大半心力的瑰宝，有她的参与，莫秋声更是可以卸下一身重担安心养病。

姜云夏：“叔叔小心，慢慢的不着急。”

病床床板中间留有一个可以供卧床病人排泄的孔洞，莫秋声撤了尿管后很久都控制不了二便，而且他的身体仅仅能支撑每天的复健，小姑娘不忍心他再为这些事情劳动身体，便时时用这种方式让他解决个人问题。

待莫秋声倚靠在床上用过早餐，姜云夏帮他揉了好一会儿肠胃排泄干净，便协助他穿戴整齐坐起来一些。莫秋声永远是眉眼干净的男子，即使皱纹不觉间爬满眼角，鬓边的雪色逐渐弥漫开来，也是如此。

双腿搭在床侧，莫秋声用手臂支撑身体，喘咳片刻后终于勉强坐直，小姑娘一直在他背部上下按摩的手才能够放开些。

入秋了，他身上早早加了秋装，半厚的立领棉衬衫外加了薄薄一层的开衫外套，衬衫领口处铜扣赫然入目。姜云夏绕到他前方蹲下去仰望着他道：

姜云夏：“叔叔一会儿配合我的力量就好了，我们今天争取可以。”

莫秋声：“好。”

莫秋声眯起眼睛来，水汪汪的眸子盛满了希望的神情。双腿复原以后，他始终不曾放弃想要自己站起来的愿望，虽然这几天以来几次三番的失败，让他有时会感到心灰意冷。

她将远处的助行器推到叔叔身前，擎着他的手臂稳稳握住两侧的扶手，便探身过去扶住他的脆弱无比的腰部，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让他站起来。莫秋声因为体位的变化呼吸又一次变得粗重，可是他仍然在坚持，坚定守护着一个病痛缠身的中年男人，最后的执着。

姜云夏：“叔叔好棒啊，慢一点…我们就快好了。”

莫秋声的意志力顽强一直在咬牙坚持，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中间夹杂着不受控的轻微痛哼。他终于扶着助行器站了起来，即便双膝仍旧拱在一起，双腿颤巍巍地立着似乎随时就要跌倒。

小姑娘见状喜极而泣，不敢让他站立太久，于是离开片刻便继续稳着他的身体坐回床边。常人双腿动过手术后重新站起来并算不得什么难事，而莫秋声却几乎是透支大半体力来做基本的复健，其间辛苦，小姑娘心知肚明。

而几乎是依在小姑娘身体上的他骤然伸出手去，抚摸上她挂着泪水的脸颊，道出一句安慰：

莫秋声：“不哭…”

姜云夏：“没有叔叔…云夏没有。”

她揽着他虚弱无力的身体，听闻莫秋声气息微弱声音都颤抖，忙帮他顺着胸口。叔叔今日的进步很大，他仿佛初学走路的孩子一样笨拙，但同时亦是有着唯独孩子脸上才能拥有的无邪微笑，大概，是出于他对于万事万物的一颗赤子之心。

莫秋声：“云夏，”

莫秋声缓过来，身体依旧懒懒得没有力气，便靠在她怀中懒得起身，

莫秋声：“以后叔叔还想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今天…我做到了第一步。”

姜云夏：“嗯，有进步。”

莫秋声：“就这么表扬啊？没诚意。”

姜云夏：“那叔叔要什么嘛？”

她默默揽他入怀，用极尽所能的温柔抚慰着他虚弱衰微的病体，不自觉便凑上去一个吻。叔叔久病的身体瘦得可怕，柔软衣料下掩藏的身材骨头都是硌人的突出着，勉强挂着一层雪白近乎于半透明的脆弱肌肤。

他少有这样喜欢玩笑的时刻，此言一出，小姑娘便稳住他的身形，等他坐稳了身体后便绕过来蹲在他脚边昂起头来。莫秋声依稀记得当年红衣红帽的小姑娘在冰天雪地中递给他一个雪球的场景，她总是习惯于用一个仰望的迷妹姿态看着自己，让煎熬于病苦中的自己感到由衷的快乐。

姜云夏：“那云夏如果说，”

小姑娘顿了顿，羞涩得粉红脸颊仿佛熟透的苹果，

姜云夏：“未来想要嫁给叔叔呢？算不算表扬？”

她的目光中杂糅着忐忑与期盼，算是相处许久之后的一个真心表达。莫秋声的一只大手递过去，因为近些日子心脏情况不好需要注射点滴，手背藏有留置针头的位置都是青紫色的。而他温柔的大手仍像是往日一般，就这么轻轻落在她额前碎发上，揉了两把道：

莫秋声：“那就嫁啊，这么好的姑娘，我娶了。”

姜云夏：“哎…娶我可没那么容易啊，”

姜云夏顺势拍了拍他搁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道，

姜云夏：“我可是有要求的。”

莫秋声：“快说，什么要求。”

莫秋声像个大男孩一样，一时间竟然万分焦急，再绷不住往日稳如泰山的姿态。

姜云夏：“我要叔叔在婚礼上，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才可以。”

对于叔叔术后的恢复，姜云夏从一开始便希望满满，即使前方荆棘丛生依然相信自己可以帮他顺利复健，恢复一些基本的肢体功能。孩子的言下之意莫秋声当然明白，云夏从孩提时代就是家里的小太阳，如今过去接近二十年，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于是他坚定下来，和她抱有同样的信心道：

莫秋声：“要求不过分，答应你了。”

姜云夏：“耶！”

小姑娘在他面前傻乎乎地比了一个剪刀手，逗得莫秋声哈哈大笑，甚至笑得气息快要匀不过来。她凑上去抚摸着他的背部，即使身体还未痊愈，莫秋声的唇角皆是含笑的。

对于未来种种，正因为她的不离不弃，也让他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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