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失控其十九·夜空

生疏并不一定会带来无聊。

相反，对于自愿所做之事，最开始生疏的一段时光往往才是最有意思的，此刻一切都如此陌生而极具吸引力，仿佛探索未经人踪的土地，挑战性方为吸引人类的第一香料。

所以两人鼓捣这一比较陌生的道具时，兴致反而高涨了起来。

“好了。”

“成功。”

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

两人正面默契地将手中的地钉镶进地面，待朱木长呼一口气顺便带出答案之后不久，小艾那边也传出了肯定的声音。

少年走到她所负责的一角，想要检查一下……

“噗。”

“怎么了？我的脸上怎么了？”

“朱木，整个脸都沾上泥了。”

结果最先迎来的是小艾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有点尴尬的朱木用衣袖去擦了擦脸，还好他穿的是黑衬衫来着、可这一擦棕发少女反而发出了更大的轻笑声。

察觉到什么的某人用指尖在袖子上一划……果然，一层泥在黑色布料掩护下铺得还挺匀称的，默默把自己刚刚对这件衣服的夸奖吞回肚子，朱木叹了一口气。

然后拿出手上的药和水，以及早早准备好的饭菜。

“饿了没？”

“有些。”

“那来吃饭吧，看天色，等吃完饭估计就入夜了。”

说完后，朱木开始细心地一点点布置着临时的餐布，身上所带菜品虽不算豪华倒也丰盛，为了方便携带、汤水一类容易撒出的菜品是装在保温杯里的，把这些饭菜一取出来原本鼓胀的登山包就缩了三分之二。

如果是其他人，少年可能会恶作剧回去吧。

但是小艾的抵抗力实在太低了，本来一瞬又把泥涂在她脸上想法的朱木硬生生咽下了这种欲望，现在他正拿手去一个个试饭菜的温度。

“我听说了，小艾你很喜欢喝番茄蛋汤吧？”

“是的。”

“那，番茄蛋汤给你泡在饭里，没关系吧？”

固体的饭菜大多有些凉了，但好好密封在保温杯里的汤还是有些温度的，借这一丝优势，少年想出了这么个加温饭菜的方法。

小艾则点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那张可爱脸庞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就是了。

得到应许的朱木不多废话地操作起来，本次饭菜的提供者是宅中一位老厨师，他倒没在这工作多久，是去年才被从酒店里挖过来的，看样子挺和蔼，温柔在盯着他做饭的时候也没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虽然当时的朱木只记得自己闻着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总之味道还是有保障的。

“咕噜……”

“别太急了，你一天没吃饭肯定饿，但是这个时候猛地吃伤胃的。”

“唔……大口吃的时候，味道会变好。”

被拿着筷子的少年教训之后有点不服气，不过小艾还是乖巧地降低了吃饭速度。

看这孩子吃饭真的能增加食欲、原理很简单，虽然表情上，棕发少女一直都是一副分外平静的表情，但小动作上很明显能分辨出她内心的一丝丝情绪……

吃饭的时候，因为是混着自己喜欢的汤水的饭，小艾最开始还比较矜持地一口口用筷子往嘴里赶，没过几下这细嚼慢咽的进食方式便使她丧失了兴趣，改为将碗端在嘴前，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菜里有道胡萝卜，最开始，小艾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这道菜，但注意到这一点的朱木很快趁其不备夹了几块在少女碗里，她也只是微微一愣，没有夹回去。

只是最后夹起那一块橘黄之物之时，小艾先是放在嘴前，静静端详了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似地一口咬下，细嚼慢咽时表情稍稍松弛下来又加强了咀嚼力度，然后提起筷子将腮帮子塞得满满地咽了下去。

“吃得满嘴都是。”

“唔……”

“好了，别动，我给你擦一擦。”

在旁边好好享受了少女津津有味的进食后，朱木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轻轻拭去她嘴边残留的饭粒。

一看天也差不多暗了，他轻轻给还在原地端坐的少女披上一件毯子，然后自己走到帐篷里去。

“啪。”

轻轻一声，灯开了。

今夜是个澄澈的夜晚。

因为是郊外污染较少，清新大气中，一点点微亮点繁星静静在空中悬浮。

“……这就是，地球的星空。”

“不，不要讲得自己像个外星人一样啦，话说你把这个抱着，渴了也可以喝。”

顺便拿出一杯茶水，把手上拿着的无烟蚊香也顺便点燃，少年也静静坐到了那个少女身旁。

茶就是普通的麦茶，并不苦涩的味道，滋润味蕾之余也带着点点温热渗入他的体内。

他就叼着这杯茶水声音模糊地向一旁搭话：

“好看吗？”

“嗯，虽然看过一些望远镜记录下来的图片，但是这样，真的能明白古人为什么会想去探索这片世界。”

小艾举起手。

她指向其中一颗明亮的孤星。

“那就是北极星吧。”

“嗯……我不是小艾小姐那样的研究人员，要分清哪颗是哪颗有点困难，不过应该吧，不是说北极星就是北边最亮的一颗吗？”

“是吗。”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的棕发少女有点不满，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双眼紧紧盯着屹立在空地中央的天文望远镜的小艾，雀跃的样子很能让人会心一笑。

“天文望远镜，可以用了吗？”

“嗯，我们过去吧。”

“嗯。”

一下起身的小艾差点把身上披着的毯子抖落，还好朱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空地中央。

少年也是第一次用这种东西……还是有点期待和好奇的。

放眼看去，漆黑中微显深蓝的天空本身就带有一丝冷意，可这并非让人感到严酷的寒冷，相反，漫无边际变幻的星空有种微妙的包容，或许是其实在是太过、太过宽广了吧。

如此清澈的夜，近于圆满的月色也格外明亮，仿佛能吸引灵魂向上的微冷光辉静谧撒向其下森林。

这样的星空，以望远镜看去又会是怎般景象？

“怎么样？”

驻守一旁的朱木，对将眼小心翼翼触上望远镜的小艾询问。

棕发少女沉默一下，将眼移开，又再度以肉眼观摩起这亘古的夜空，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很奇怪的感觉……说漂亮的话比起现在看着其实反而有点不如，但是，真的能感受到它们的运动……真的很奇妙。”

宇宙不是凝固的空间。

这片星空，也绝非亘古不变的，北极星会变更，太阳有一天衰亡，作为流浪者的彗星和流星更是时刻在证明这一杯五彩斑斓的聚合体其间流动性。

棕发少女虽然主要课题是关于生物，却也会为这惊人的景致屏住呼吸。

“喜欢吗？”

“嗯，非常喜欢。”

“那么就太好了。”

朱木望向刚刚少女所眺望之处，呼出的气息微微带着白雾。

真的变冷了啊。

但是冬季也有冬季的好处，随着那一份寒意，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思考也变得格外安详。

“这样看上去星星真小。”

“但是，实际上我们肉眼可见的星辰，大多都比太阳还要大。”

“嗯，我知道。”

“而且，虽然看上去很漂亮，大多星系都不适合生物居住，所以在亿万星系中能孕育生命，太阳系真的是非常特别的区域，地球更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星球。”

说完这一句感慨后，小艾蹲下身，然后在地面上用手指画了一个爱心。

“在做什么？”

“喜欢地球，所以，在表达，虽然地球本身没有生命，也不会知道就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棕发少女露出了沉静的微笑。

她并非在自我满足，也并未为自然本身赋予生命，她的爱不需要这些多余的装饰，而是来自对对方本质清晰的认知。

一旁的朱木，虽然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面容中那一丝阴森的气质却微微消散了许些。

不过，他口头上还是忍不住一如既往地吐出一句丧气话：

“特别啊，不过每颗星球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所以……”

“所以都很特别。”

抢先打断的小艾，所用语调是一种异常坚决的声调。

她站了起来，然后突然一下牵住穿着黑衬衫的少年的衣袖。

“朱木，不喜欢星星吗？”

“不，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来看望远镜？而且，说这种话……”

看着有点失落地低垂着头的小艾，少年有点手足无措。

最后他微躬下身，轻轻抚摸起棕发少女的长发。

内疚地敲起自己脑袋的朱木，以略带歉意的语调开口：

“抱歉，我并不是讨厌星星，只是我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可能有点让人没干劲吧？但是和小艾小姐渡过的时间都很开心，我很感谢你。”

“……太客套了，不喜欢。”

“唔。”

怎么办呢？

哄闹别扭的小女孩一直都是让朱木非常苦恼的一件事，所以他思索了一下，然后灵光一现地拍了一下手。

他牵住了小小少女的手，带她一点点走回餐布。

“我的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改变的，但是，小艾小姐的话说不定能做到吧。”

“一定，那之后，如果朱木愿意的话，就留在我身边当助手吧。”

“嗯，所以，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黑衬衫的少年坐了下来。

漆黑双瞳望向黑夜中央，那空中深蓝中黯淡星光闪烁，竟也比他那漆黑至极的双眸要亮上许多。

朱木开口了：

“冷吗？”

“还好。”

“嗯，因为接下来我可能要拉着你说一大堆没有啥用的话，所以请好好抱住茶水和毯子，好吗？”

“我……不是小孩子。”

“哼……”

没忍住，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笑声，少年赶紧掩饰住脸上表情。

“小艾小姐也发现了吧，我的精神状态，不大稳定……”

“嗯。”

“所以我很感激你们，能原谅我做的很多很过分的事……”

谈到这个的时候，朱木垂下了头。

真的是非常感激，这个世界上能遇到这么多包容自己异常行为的人，他的运气……真的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所以为了对这群温柔之人表达谢意，少年重新抬头，将茶放在一边手支撑着后背开口了：

“我也很喜欢小艾小姐，虽然不是那种方面的喜欢……”

“！”

“虽然您一直都没有要求对方表达过，但是，至今以来也没有人表扬过您、对您传达过好意吧？”

猜也猜得出来。

从温柔、当然是人名、的态度中可以感到其对艾戈矛一方有很强的敌意。

再加上小艾令人忧心的健康状况，以及艾戈矛本人对白发少女的态度，那群人对小艾的不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仿佛为了补偿……不，就单纯是从心中有这个想法才表达出来吧，总之朱木伸出手，放在棕发少女头上，细细抚摸着。

“做得很不错，对我很重要。”

“……”

“我只是想把这个向小艾小姐传达一下。”

不善表达的少年脸上抑制不住地泛出一丝微红。

小艾则转头看向他。

清澈星空下，棕发少女脸上是一抹浅红，嘴角也默默扬起，享受地微眯着一只眼，而另一只则露出有点狡黠的神色投在他眼中。

“唔……”

被那种眼神盯着，不知为何就有点害羞。

所以朱木急匆匆地站起身，假吧意思地望了一下天色。

“好了，天色真的有点晚了，小艾小姐好好进帐篷去睡吧，虽然是共处一室，但是中间我放了隔板的所以不用担心，那么，熄灯睡觉吧。”

（新年好，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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