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野:之后,没再联系吗?
不二:倒没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被凭空抽离了一样,我们的相处模式又恢复成以前的状态,只是他早出晚归的日子越来越长,后来他搬回祖宅,我们遍彻底断了联系,就像古书上说的那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只是来我的人生那么一下,就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送请柬不过是见他一面的借口,我来,是为了送一份奋不顾身的爱情……可已经来不及了……
啜泣声交织着滋滋的电磁声,一支细长的录音笔,竟承载着一段巨大的悲伤。
宗野及时关掉播放键,道:“这就是全部了,他的情绪太激动,我没法再继续问下去。”
沉默良久,迹部叹道:“卑微的爱情没有结果,年轻人呐。”
“听上去你似乎很老?”
“感情方面的话,本大爷确实算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不过,同情归同情,我无法对他的悲伤感同身受,何况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拉回题外话,宗野试图使气氛轻松些:“可以分享一下你从中获得的信息吗?”
迹部道:“有一个很大的矛盾点,手冢善于滥交男人,却自称不是同性恋,如果仅作为一个拒绝不二周助的借口,理由也太鳖足。”
宗野点头以示认同:“假定不二说的是真话……”
“不必假定,就是真话。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不二周助没有理由说谎,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证据,本大爷相信自己的直觉。”
迹部难得地直接打断他的话,转瞬又变得温柔,低声呢喃,似在自言自语:“我一生说谎无数,唯独关于你的一言一行,皆出自真心。”
宗野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没什么,一点往事罢了。”失神半秒,迹部道,“我认为,情杀这个点,是极有可能成立的,会不会有一种情况,手冢的前男友因爱生恨,谋杀了他,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不二周助那样忍受得了爱情的折磨。”
宗野拿出另一只录音笔,边按键边道:“这种说法未必不可,但很遗憾,这些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巧合的是,他们的口供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一点,手冢是个性冷淡,他十分忌讳别人触碰他的身体,所以,分手几乎都是由他们提出的,以下是其中一些人的口供。”
“他勾引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明明像头潜伏已久,动作敏捷的猎豹,凶狠而准确地扑向猎物,可到手后,又不下咽,瞬间丧失了激情,扭头就走,活像个玩笑。”
“我要的是爱,他却连性都不肯给我,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种感情有什么意思?我承认自己至今仍喜欢他,可种种迹象表明,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是说手冢?那个专门欺骗感情的家伙?什么?别开玩笑了,即便我再恨他,这种事也完全不能乱讲的,我再说一遍,他不可能自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这有什么?现在这个社会谁没去过酒吧?还能干嘛?当然是找乐子。我是双性恋,何况他又长得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当时就立即点了杯酒让服务员给他送去,他也没客气,拿起酒杯就直接喝,完了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用舌头舔一下杯口,再让服务员送了回来,我哥儿们后来一直形容我那色情的眼神就像失心疯丢了魂般,我拿过杯子,吻他舔过的地方,连口水都带着甜味。连着几天,都是同样的把戏,硬是把我套进爱河里去了。我们在一起时,他多会玩,每天都在上演各种制服诱惑,除了不让我进入,什么都好,最好的,莫过于他的吻技,不管是长驱直入,还是蜻蜓点水,都手到擒来。他真的适合去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举办的那个接吻比赛,可惜我还没将报名的想法告诉他,我们就分手了。当然不是我劈腿,说实话,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多看别人一眼都是一种罪过,还劈腿?我疯了我?出轨的是他,同样的酒吧,同样的方式,我原以为那是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他没有解释,分了就分了吧,我们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或许当初正是因为知晓彼此这点,才会相互接近吧。就这样吧,他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我和手冢相差二十多岁,我有家室,事业成功,在外面包养过女人,我不是同性恋,所以他勾引我时我并不感兴趣,不过那孩子的勾引手段很有意思,和那些卖弄风骚的男人女人们不同,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风雅和高贵,总之就是使人印象深刻。他得知我已婚后,便不怎么使力了,倒是我,开始渐渐注意起他来,其实在我这个年纪的很多所谓成功人士,都各有各的玩法,包养男孩的我就见过好几个,也有拿出来给众人分享的,黑暗吗?见多了,也就不觉得了。我养女人,只是为了享受掌控一切的成就感,我的妻子不明就里,情妇们想方设法借机上位,我独自游走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很有满足感。但遇见那孩子之后,就都变了。我对他提过包养的想法,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偶尔会到我的别墅去,什么都不做,我也不强迫他,纯粹是想看他。他很干净,很多大学生都没他干净,同时也很安静,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活到我这个年纪,什么人没见过?但手冢确乎是个例外,他本身是个矛盾体,甚至说,他身体里住了一个不符合二十三岁年纪的灵魂,他就像一本难以读懂的书,我只能窥见他的寂寞一二,愈发深入了解,我才明白,这是本无字之书,一片空白,他不肯说,旁人压根无法理解,然而这捉摸不透的魅力,最令人着迷。我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不同于情妇间以性为基础的爱,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竟像是纯爱那种情绪。可他实在是一抹烟,随时随地就要消散,我试过用钱将他拴在身边,也换不来他一句留下的承诺。一年前,他最后一次来我的别墅,他是来同我告别的,我问他要去哪,他闭口不言,直到深夜,才有吐露心事的迹象。他喝了很多酒,凑近着闻,全是酒气,看上去醉醺醺的。我忍不住对他讲一些试探性的话,他笑笑,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权利,只是我无缘爱情,活到你这个岁数,什么都很重要,又什么都不重要,京田,回头看看吧,趁一切都还在。他是在劝我回归家庭,其实他哪里知道,认识他以后,我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聊了很久,他终于要走,我软磨硬泡问他的打算,他才说,要去环球旅行,又或者是别的地方,那里有救赎灵魂的路。我设想了千万种可能,脑海中都是他曾经提及的向往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想到,那路的名字,叫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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