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莉塔（三）

现在哭泣还有什么用呢？藏在堆满木箱子货仓里的角落，逃避一切，不被人发现再次被人保护，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只不过是换个人而已，妈妈已经无法保护我了，现在我只有听那个男人的话，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莉塔，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男人的声音再次靠近，我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

“现在周围没人，你差不多可以把这布解开了。”

“可是……妈妈说过我的眼睛不能给其他人看见。”

“没事的，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我……”我有些犹豫，不过如果以后还要依靠这个男人的话那么就不能对他有所隐瞒吧，这样想后我慢慢的将缠在眼前的布条解下。

“跟以前一样呢，这双眼睛。”

“你不会感到害怕吗？”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出现了光明，我有些难受的眨了眨眼睛，但是男人从容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

“不可怕啊，我倒觉得那是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怎么说呢感觉很温暖，被外人给称赞，被别人所包容，这双眼睛给自己带来了无数的束缚，它是不详的，邪恶的所以要隐藏起来，我自卑，害怕被人所发现这双与血液相同颜色的眼睛，但这个人却赞美了它，他认可了我的眼睛，也认可了我的存在。

“谢谢……”

“哼，这不是能露出好的表情嘛，拿去吃吧。”对于他的防备稍稍有所松懈，内心也稍微平静了下来，男人看到我这样子似乎很满意，他笑着将手中的苹果扔到了我手上，而我也因为饥饿感毫不犹豫的将到手的苹果啃了起来。

“我叫杰尔夫，以后请多多关照了，莉塔。”他的笑容让人感到温暖，布满胡渣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蓝色的瞳孔金色的短发，年龄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是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力。

“妈妈会怎样？”

“特丽莎她……她应该会坐下一艘船吧……”看来他很不会对人撒谎，避开的视线，不自觉的摸着下巴，吞吞吐吐的话语。

“妈妈会死吗？”

“诶？为什么会扯到这上面。”

“会死吗？”我的视线逼近，让他无法逃离。

“……不知道。”

他好像以为不回答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隐约的我也察觉到了，袭击教会的神职人员将其致死，那群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母亲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夺走人的生命，用他们的话说这是代表神对人的审判，不论是杀人者，还是异教徒或者异端，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对其痛下杀手，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所谓的正义。

“马上就要到启航的时间了，莉塔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会时不时的来看你的，还有如果有其他人来的话一定要躲起来知道吗？”

“嗯。”他跟以前的母亲一样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安心下来后就离开了货仓。也许跟着杰尔夫他会保护我吧，但是离开母亲后我才发现我并不想失去她，她总是将软弱的一面隐藏起来，将我护在身后，就算害怕也从来不会说出口，所以现在的母亲一个人肯定也害怕的发抖吧。虽然很对不起杰尔夫，但是我并不打算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动，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我想要去保护母亲。

……

……

还好现在是夜晚，在微弱的月光下没有人注意到我眼睛的不同，我偷偷的从货仓里溜了出来，快速的逃离了码头朝着贫民区跑去。

“一定要没事啊妈妈。”我不断在心里祈祷着，尽量提高自己的速度。夜晚的街道里行人并不多，他们大多都迈着匆忙的步伐，无暇去顾及路过身边的人，或许在他们家里还有等待自己的亲人，为了他们而不得不在这个世界挣扎，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充满罪恶的人啊，亵渎并伤害神的代言者，你的行为犹如恶魔一般，我代表至高之神对你进行审判，愿这神圣的火焰能够净化你的灵魂。”那是教堂前的广场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人，人们好奇着去围观，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聊的生活里唯一一点趣味性的东西了。

看到这越聚越多的人群，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心头，我停下了脚步缓缓的朝人群靠近，应该不会这样吧。

“啊……啊……”那是绝望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让人悲伤也让人熟悉。

“不会吧。”听到声音的我，机械性的拨开挡在面前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他们痛恶的看着我，然后又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越靠近火光光线就越明亮，在发现了我的特殊性后人们自觉的为我开辟了一条通道。

“妈妈……”那是被称为处刑台的地方，妈妈被铁链束缚在十字架上，她的脚站在用木柴堆积而成的圆台上，大概有三米高，火焰从最下方一直向上蔓延，那是让人窒息的温度，即便是站在最前面的我也能够感受到。母亲一脸痛苦的挣扎着，她呐喊，她哭泣，却始终没有说出救命两个字，直到现在她还是为了我一个人承受着那些痛苦。

那些所谓神的代言人则一脸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穿着白色的神官服，双手握着挂在脖子前的银制十字架，嘴里小声念叨着，他们在祈祷，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方式去彰显自己的正义，而母亲则是他们正义的牺牲品。

我憎恨如果没有神我就不会被人束缚，我憎恨如果没有神人类就不会这么痛苦，我憎恨如果没有神那么妈妈就不会遭受这样折磨，这种让人绝望的世界到底还有什么让人留恋的。

“妈妈……”已经不想再懦弱下去了，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那么我接受了，所以至少死可以让我陪在妈妈身边，我毫不犹豫的冲向正在燃烧的火堆里，一点一点的朝着妈妈爬去。

“那个女孩叫她妈妈？”

“你没看见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哇，一家人都是异端啊。”围观的人们冷漠的看着一切。

“主教那个女孩……”

“没事，让她跟她母亲一起接受净化吧。”站在教会最高台阶，有着白色络腮胡的男人这么宣告着。

被烧成碳化的木头变得相当脆弱，而且木堆里的温度让人难以忍受，双手，双脚乃至整个身体都已经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了，我的衣服燃烧着，身体也同样燃烧着，然后一步一步的靠近母亲。

“莉塔，咳咳……你为什么要过来啊。”浓烈的黑烟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是我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太好了我又能回到妈妈的身边了，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死了。

“妈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这个负担的话，妈妈一定可以过的很幸福的，所以……所以在最后如果妈妈不介意的话，我想抱着你，陪在你身边。”这是我费尽全力的呐喊，不止是告诉母亲，也想要传达到周围每个人的耳里，我并不是想要取得他们的同情，只是想要反抗，发泄我心中的不甘而已。

“别过来了，我求求你，莉塔。”

“没事的妈妈，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了。“

“不要，不要~”伴随着母亲绝望的呼喊，周围的火焰像是有了意识般突然开始向周围蔓延开来，在一瞬之间就将周围所有的人物全部吞噬，而在火焰中心的母亲全身被火焰缠绕着，她的手伸向了跪坐在地上呆愣的我。

“莉塔你要活下去。“这个声音显然不是母亲的，那是十分沉重的男人的声音，她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慢慢的用她被火焰燃烧的手伸向了我的胸前并贯穿了进去。

“妈妈？”伸入我胸前的手握住了我的心脏，我全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般疯狂的跳动着，那份灼烧感让我十分痛苦，而缠绕在母亲身上的火焰也全部顺着她的手进入到了我的身体里面。

“活下去！” 那是传入脑海最后的声音，当我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在我面前的母亲已经是一具白骨，周围燃烧着的火焰里不断的传来痛苦的呐喊，在意识到发生的一切后，我抱着面前的白骨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如果这就是母亲的愿望话那么它已经实现了，即使是现在我也依然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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