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静,月亮明晃晃地挂在枝头,冷漠地俯瞰着这个悲欢离合的尘世。
江家祠堂,烛光微弱,蜡油无声无息地沿着烛壁滚落,凝固。
恰似眼前之人的悲戚。
蓝浔(字静姝):江澄。
光洁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阴影,江澄眼睫一颤,漫开苦意。因为许久未讲话,沙哑的声音带着磨砂般的质感。
江澄:是你。
蓝浔拣起三炷香,靠近烛火点燃,烟气萦绕,模糊了容颜。
她答道:
蓝浔(字静姝):是我。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眼底不禁泛起一层波光,他快速地阖上双眸,掩下自嘲。
江澄:我早该想到的。
早在乱葬岗看到她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江澄:今日,你又是为何而来?
蓝浔上好香,背对着他,淡声道:
蓝浔(字静姝):半个月后,你们要去围剿乱葬岗?
江澄突的睁开双眼,染上厉色。
江澄:谁告诉你的?!
果真,果真如此。
袖中的手指慢慢攒紧,她转过身,面上是一派平静。
蓝浔(字静姝):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江澄的瞳仁微微一缩。
江澄:你想干什么?
蓝浔(字静姝):不管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最后的战场必须是西南方向。
江澄:蓝浔!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扶着案角站起,跪坐了一天一夜,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轻轻一动,扎针般的疼痛。
江澄:你知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泽芜君和蓝老先生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换得你如今的身处事外?这么多人想尽办法地保你,你为什么非要牵扯进来?!
蓝浔(字静姝):保我?
清丽的容颜冷冻成霜,她眉眼轻挑,划过讥笑。
蓝浔(字静姝):江澄你别傻了,世人容不下魏婴难道就容得下我吗?
江澄:怎么不行?!
他烦躁地拧起眉头。
江澄:只要你老实待着,时间一长,那些风言风语总会平息的。
蓝浔(字静姝):袖手旁观,龟缩此生吗?
蓝浔(字静姝):我做不到。
她神色不动,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足以打破所有希望的话。
蓝浔(字静姝):这个护山大阵,你们破不了。
“呼~”
蜡烛熄灭,祠堂陷入阴暗。冰凉的月光下,蓝浔一身白衣衬得愈发遗世而独立,江澄的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
蓝浔(字静姝):护山大阵只要一日破不了,谣言就一日止不住,叔父能抗多久?曦臣能扛多久?姑苏蓝氏百年清誉,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江澄:呵。
他冷笑,抑制不住地泛起千层怒气。
江澄:你既知道,又为何非要救他?!他害死了我阿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他此时的模样着实不算太好,像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瞪大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蓝浔有些不忍,可她还是缓缓地开口:
蓝浔(字静姝):当日你说过,若有相求必然鼎力相助。如今,可还算数?
挟恩以报。
挟恩以报!
他是何德何能啊,能逼她做到这个地步?
江澄气极反笑,“砰!”地一声,拳头砸在门框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江澄:算数,怎么不算数?
蓝浔颔首,双手背在身后打成了结,面上仍是云淡风轻。
蓝浔(字静姝):多谢你。
她转身欲走,顿了顿还是偏过头道:
蓝浔(字静姝):江澄,阿离有一个葫芦小坠子,是我送给她的。金家的人应该会留给她的孩子,你记得让他好生保管。
江澄敏感地嗅出一丝异样,冷声道:
江澄:那是什么东西?
她沉吟许久,语气意味不明。
蓝浔(字静姝):好东西。
蓝浔(字静姝):世人容不下魏婴,难道就容得下我吗?
蓝浔(字静姝):袖手旁观,龟缩此生?我做不到。
蓝浔(字静姝):你当日说过,若有相求必然鼎力相助。如今,可还作数?
蓝浔(字静姝):...以我之灵,渡你入生门。
棱角分明的脸庞眉尖紧蹙,冷汗濡湿了额旁的碎发,他无声呓语,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江澄:不要!
一声惊呼,江澄猛地坐起。回忆如镜花水月般散去,眼前还是熟悉的寝房,一室昏暗,唯有月光的清辉从窗口垂落。
胸口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就像高涨的情绪被迎面泼来一盆冷水。
他无力地以手撑头。
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
十三年,已经十三年了。
世人皆言蓝氏静姝和夷陵老祖魏无羡同归于尽,但他们几个离得近的仙首都是听见了最后那句话的。
事后,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只有他们四个坐在兰陵金氏的斗妍厅内沉默以对。谁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多少的分量。
这样的情况下,蓝曦臣要保蓝浔身后之名,金光瑶不会与他作对,聂明玦不曾表态,全当默认,江澄也就顺势而为。
同归于尽的讣告不过是一场粉饰。
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压在乱葬岗顶,各大家族进行频繁的召魂仪式,同时严查夺舍,搜集各地异象,全力戒备。
第一年,风平浪静。
第二年,风平浪静。
...
第十年,在所有人都逐渐放下心来,开始相信魏无羡真的神魂俱灭之后,乱葬岗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齐齐碎裂。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各大家族齐聚夷陵,找了整整一个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十一年,再次风平浪静。
第十二年,东海一带,剑侠千变之名初显。据说此人剑道大成,心力所到,剑气所至。一袭浅黄袍衫,窄腰束袖,少年意气,风流恣意,是为剑侠。又传此人擅易装,性情古怪,行踪不定,故为千变。
明里暗里,所有人都在查他的底细,版本各不相同,大多只是市井传言,连他的真面目都不曾见到。
第十三年,今夜。
江澄再次打开珍藏了多年的画像,夕阳、侠士,附带着寒梅清冷的香气,赫然是蓝浔送给他的那幅《落日夕阳图》。
眉眼散去几分人前的冷厉,缱上柔和,手指随着寥寥数笔的曲线缓缓勾勒。
同样是黄衣,同样是侠士,同样是意气风发...可泽芜君说,蓝浔没有金丹,不可能入剑道。
思及此处,心脏泛起细密的疼痛。
蓝涣(字曦臣):江宗主不知道吗?阿姐的金丹是在江氏遭难的时候被温逐流化去的。
可万一是呢?
寻了十三年,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江澄:剑侠。
他蜷起五指,目光陡然冷峻。
无论如何,这个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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