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家族的早晨是从凌晨4点开始的,那位老管家彻夜不睡,在领主大宅里徘徊,凭着肉眼寻找任何可能出现的不敬之徒,再把他们交给继承弗朗索瓦七世之名的主人,新到的仆人里常有凌晨醒来,在黑暗中摸索道路,想要如厕却被老管家的身影吓到,以至于当场失禁,结果凡是刚雇来一个月未满的仆人就必须穿上尿布。
在凌晨5点,属于弗朗索瓦家族的炼金术师和医师也会起床,他们将聚集在大宅左侧二层中部的饭堂,每天会供应的食物样式并不多,但分量很大,早上足以大快朵颐一番,为一整天的工作提供动力。
像这样的时候,每天都没人见到有如此面貌的来客,却会在每次早餐的摇铃时出现不同的厨师,还有不曾听说有签订原料的合同,更没见过运输的马车,也能提供如此分量的食物,这些事情早已是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有在这服务的人会闯进正在工作的厨房看个明白。
时间到了凌晨6点,迷失云伴随圣殿山洒下的雨水逐渐
散去,仆人们已经按时起床,他们同样在饭堂用餐,只是食物要比起炼金术师更粗糙,他们吃的是麦片、面包和牛奶,光是这些就比首都罗萨的西区吃得好了不少,偶尔新的厨师也会是比较友善的人,当有客人去参观厨房,又一去不返之后,如果恰好那天负责的是在皮肤上长着浓密触须的厨师,他就会帮他们做洛亚帝国的食物,那是一种叫包子的点心,大部分都是面团,里面的肉不是很多,但还是那句话,好上了不少,甚至要感到幸福了。
仆人被允许用餐到6点35分,这是基于弗朗索瓦家族的慈悲,从6点35分开始,他们要聚集到庭院做一次点名,随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这过程中的要求没有太多,只是必须保证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在一天工作结束前都足够干净,要是刚好被家中的大人包场,没有特别情况就可以先自由活动,等大人的事情解决了再继续整理。
然后是上午7点,一天的忙碌从弗朗索瓦七世的清醒开始,这位优雅端庄的深闺小姐还很年轻,性格温柔又体贴,如果不好好服侍她,不管是怎么样的地位都会感到被烈焰焚烧般的负罪感。
本来上午到7点的流程就是这样没错,但小姐昨天一觉睡到了傍晚,没吃午饭和晚饭就直接进图书室里看那些来头不明的书,一整晚都没从图书室里走出来,受到优待的仆人们也为之感到不安,几乎只有弗朗索瓦家族为他们提供这样优越的生活,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赴汤蹈火,要是小姐出现什么闪失,那就是追悔莫及的事了。
弗朗索瓦七世独自在图书室翻阅书籍的这段时间,仆人们的心情格外低落,连炼金术师都后悔没有安置门铃,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7点32分,一辆马车不顾这片未开拓地的地面不平,用快把车轮炸开的气势向着大宅正门靠近,侍卫们已做好必要时献身的觉悟,老管家则是当场踩上窗台,向负责三楼正面走廊的女仆致歉。
“抱歉,女士。对践踏您的劳动,我深感歉意,今晚请您吃顿饭,请原谅我的冒失。”在这么说完之后,老管家对她笑了一下,转过头从三楼窗台跳出,直奔大宅正门。
那辆马车在即将与门前的侍卫们撞上前,车夫突然挥动缰绳减速,两骑马的身体抖了一下,整个车厢差点就这么飞出去,但在地上倾斜了一小段,被两个侍卫急忙跑上前扶稳,最后在侍卫和车夫的共同努力下,马车停在了大宅门口,侍卫长挥手让侍卫们把武器放下,对车夫竖起食指摇了摇,故意把眉头拧起来。
“你啊,总要给我添乱!”
“小姐要的人,只能快点送来了,让威利来把人领走。”
“小姐要的是探险家,有名的现在都在海外,你从哪找来的?”
“不是找来的,刚把弗朗索瓦家族的名字拿出来,自己就上门了。”车夫转身敲了敲车厢,“自己出来吧,让雷蒙德认清楚,免得被当成小偷抓了。”
车门后发出了摩擦的声音,被从里面反锁的事物仿佛看不见锁的存在,不断挠着车厢内的墙壁,杂乱无序的抓挠持续了半分钟,挠到门锁发出的响声让它停下,又出现了几次试探发出的金属声,最后门终于打开了。
几乎是从车里滚出来,一团红褐色的东西掉在地上,反复变形扭曲,撕裂开成了两个孩子,侍卫长呵斥了一声,侍卫才停下要砍去的动作,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不自然的发白,一见到光就发出奇异的尖叫,听起来像是某种黑暗中生活的啮齿类被火焰灼烧,这在罗萨是西区的标志,因为他们的血一定是红的,自一年战争以来只有罪人和贱民的血是红色。
尽管是鼠辈,那也是小姐唤来的客人,为了不让他们死在弗朗索瓦家族的地上,侍卫和扫院子的仆人开了小门,把他们先用抹布裹着放进院子角落,老管家点了点头,让仆人把他们直接带去屋里,又看着往嘴里不断灌水的车夫。
“哪来的孩子?”
“别担心,威利。我查过了,只是附近小村的贫民,是迷失云让他们母亲受孕生下的,平时给死人送蜡烛赚钱,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死在路边都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成年人,我没有意见,但他们还年轻。”
“因为你看着小姐长大?”
老管家皱起眉头,看向侍卫长,他只是一边笑一边站岗。
在两位罪人踏入弗朗索瓦家族的大宅时,图书室的门突然打开,女仆闭上眼向她鞠躬,弗朗索瓦七世单肩扛着数十本书,又抽空看着一本,把它们直接洒在地上,随手把图书室大门合上。
“放在这里的书都没用,直接拿去填起来当肥料。我听到客人来了,如果不方便阳光下见面,让他们整理好行头,今晚来我的办公室谈。”
女仆点了点头,打算完成职责内的工作,但弗朗索瓦七世突然向她做出了询问,“洛亚帝国的古贤曾窥见了某种事物,你觉得是为什么?”女仆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弗朗索瓦七世继续说了下去,“同在洛亚帝国的预言师也曾半睡半醒间化作蝴蝶,陛下同样说过能在人的梦里见到珍奇的事物,深渊基督一向用梦作为传道的载体,过去出版过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据说也是爱丽丝小姐做的梦所改编的,炼金术师也有制造出生而知之的瓶中婴儿的传闻。”
弗朗索瓦七世闭上暗金色的双眼,不再令女仆困惑,把书签夹上,“没事了,你去做该做的吧。”她离开图书室外,前往大宅正下中部的密室,那里是炼金术师的临时工作室。
避开了与孩子们相遇的路,昨天刚翻新过的木梯,往下走只剩下了石梯,比人高出两个身位的灯台绕着它,每过九阶楼梯才有一盏蜡烛释放目光照明,空气中充斥着骨灰的幽香,在不规则这点上显得很规则的石梯,一会宽一会又变成另一种图形堆出的平台,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的里面或是外面,抬头就看到钟乳石在上层楼梯的底下,有的被光滑的切下来了,有的还完好的往下滴手,七只眼睛突出来的白老鼠也就不时出没在附近。
明明是从上到下的直线距离只有5米的路,或许是楼梯太长又太黑,过程中沿着直道走了不少弯路吧,小姐也花了十分钟才走出楼梯,地下的窗户还没安上,所以一出来就能看到尽头的黑暗,那是别馆外深渊的一角,不时会有点东西爬出来。
炼金术师们把死了的野兽捆在地上,大量碘钨灯暴露出它的面目,发光的瘤子长满这头八足动物全身,虽然心脏已经停下,发光瘤子却还在跳动,与肉体相连的皮肤下有血管般的触肢鼓起,炼金术师试着去电它皮下的部分,它就抽搐着做出了大幅度扭曲,换了个分布再次鼓起来。
医师们正用铁钳按着一个发光瘤子,尝试用刀缓慢把它切开,为了防止它被切开的时候喷出什么,他们不得不用一个只露出足以完成手术的洞的玻璃盒子完成这项手术,自己还戴着口罩以防万一,那发光瘤子也显然不是能轻松打开的,塑料质感让医师们讨论一个结果:到底要强行用力把它砸开,还是用锯齿慢慢磨碎。
弗朗索瓦七世走上正中央,人们就停下一切非必要的动作,她拿着书用手背拍了拍封面,再把它举起来,“可敬的先生们,我找到了一些需要被烧掉的秘密,看样子莫伊莱的镇民们在亲爱的查尔斯先生去世之前,已经在偷偷信奉某些东西。他们认为只有半死不活的才能进入到未知世界,这个世界也和实际存在的幔原有某种联系,而我们都知道梦境一贯被赋予了相似的职能,我想我有目标了。”书被再次举起的时候,已经长满硫磺原矿,一只活生生的章鱼眼睛在上面抽搐,弗朗索瓦七世用力握住它,火焰便覆盖了一切,甚至没冒出黑烟,只有灰烬落下。
弗朗索瓦七世在炼金术师端来的水盆中洗去手中的灰烬,把水染成深黄色的少女的秘密液体,手上的水被火烧成气,正如四元素所说的那样。
面对弗朗索瓦七世的意思,炼金术师和医师没有任何疑虑,因此她转身走回楼梯,临行前最后提醒了一次,“我要一杯暗示,你们都知道配方。”暗金色的眼眸凝视了那头生物一瞬间,随后在楼梯间的黑暗中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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