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阿庆在师傅的家是过了两个年的小破孩,虽然没什么意思,生活总是寡寡淡淡,却也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百倍。
师傅那个胖子虽然人很好,心很软,但碎嘴好吹牛,在一起的日子长远了会知道他很烦。一个挣不到钱的男人,本事废得不要不要的还死要面子,假如不是这个时代活人,必定早已穷困潦倒睡大街了。
春阿庆唯唯诺诺的两个秋天,学会了好多,懂了好多。有时候在安静的环境里,他时不时想着,所有的鸡毛蒜皮才是生活的真谛。这辈子就这般废了,没读过高中,没念过大学的孩子,生活的前景必定悲惨。
想当初也是曾经有梦想的人,世道不公枉为道,他真的不服。
那一年阿庆从铺子里拿一个破烂溜丢的收音机回家,他想把它修好。师傅指点他说,坏的零件太多,没有修理的价值了,留着拆零件也许还有剩余价值。有时候胖子心情好,也会指点提携几句的,虽然没多大卵用。
阿庆却想抢救一下,他认为自己比较能干,本事很大,胖子师傅太弱鸡废材的不行。
就这样带着舒畅的心情和心中的鄙视,鼻子里哼着愉快的垃圾歌,今儿个心里真高兴。
打开收音机后盖,这样简单的电器件,那一年的那一刻,在阿庆眼里还是有些高端神奇,他真的没见识,初中的课本知识本来就距离生活比较远。翻来覆去观察了半天,和近日接受到的新知识比对一番,心中的把握又大了一些,然后小心放在小破窗台上。
窗台是个幸运的地方,阿庆儿时的宝贝,比如一颗七彩的石子,或者一块亮晶晶的幻彩玻璃,会摆在上面,排着整齐的队伍接受他的检阅。小时候他的强迫症比较厉害,但妈妈往往一巴掌就能治好。
天色有些擦黑了,这一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阿庆心中的仪式感很重要,所以他要等那一个选定的吉时再开张。
线路板上的功放三极管黑色塑封有点灰败,这个小东西看上去好像烧焦了有点糊,和正常的零件不太一样,事实上这只是他心中的成见,晶体三极管这样的零件无论好坏,外表很难看得出来。阿庆的视角和旁人不同,他心中在想,那一处仿佛烧糊熔融的地方能否恢复,旁边那一颗同样的零件,看上去干净顺眼多了。
然后就这么开始动手了,他脑海里有好多古怪的的意识,可以跳出来做一些事情。很久以前他就发现,这些无形无态触摸不到的意识,能够听他的指挥,可以做很多奇妙的事情。
脑海中的意识和直观视觉,这两个不同的角度,可见组成物质的不同部位,视觉依赖光和仪器,仪器可以放大物质的不同层次,阿庆这个穷逼手头也没什么高科技仪器,但他的意识比较奇特,可以不借助仪器,观察到晶态和非晶态的微观世界深层结构,这也是他的秘密和乐趣所在。
他的意识甚至还可以有搬运作用,在细微尺度无限制操作,他不知道意识作用力具现到物质世界意味着什么,但如指使臂的行为根本没有难度,他动作太快,也没时间深究这事的不同寻常,只觉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
任意物体改变组成结构以及微粒相对位置,要消耗很大的能量,精密度要求也很高,所以涉及到操作微观粒子的仪器设备,往往体积庞大。但是阿庆真的不一样,意识搬运微粒,这不假于手的陌生视角操作,属于全新的体验,即使有所消耗也不会知道。
意识可以无视晶体微粒之间的作用力,这一刻的晶体微粒,仿佛拥有了神奇的超流动性,可以出现在任何希望出现的位置。
修复晶体管不难,完好的元件可以做样本,以此照葫芦画瓢,工作面也相当微小,阿庆感觉到千百万条意识脱离他的意识海,就像忙忙碌碌的工蜂,有条不紊搬运着晶体材料,依照样本堆积重塑一个新的PNP结。
不管怎样,单个功能性三极管的结构并不复杂,所耗材料可以忽略不计,时间只需以毫秒计便大功告成。
但这样可以成事吗?
阿庆想应该是可以的,他的意识海有超显微放大图片,比现实中的视觉图片还要清晰,两个元件是完整的复刻,要么一起完好,要么两个全坏,没有第三条答案。他看见的世界没人可以看到。
用加热好的电烙铁,熔下几个跟正常状况明显有异的电阻电容,然后用备件换好,虽然不用电烙铁也行,电阻电容之类的元件,他的意识也能换也能修复,但他的经验还不多,可以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比较稳妥。有现成的工具零件可用,就不需要太麻烦。用意识修理元器件,除了提高技能熟练度,没有多大意义。
作为一个学徒要习惯使用工具,习惯使用零配件,不然莫名其妙的事件会很吓人,吓煞人的事做多了,被当做怪物看就不好了。
修过电器的一般都知道,一个电器是不可能同时出现那么多坏点的,有一两个坏点一般电器就不能用了,哪里会出现这么多损坏的元件,但他没有脑子,居然也就这么干了。没经验的人做事有强迫症,反正这些也是在旧机器上拆下来的,全换了也不花钱的,也比较放心。
现在有个严肃的问题,这有什么用?科学不相信灵异。
阿庆心情不错,把收音机外壳装好,翻复来去看看,仿佛比较满意,也没什么多出来的螺丝零件,这时候记性好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他打开电源开关,没有声音,放在耳边听了一下,摇一摇手里的收音机,他闭上眼睛,默念一阵。
奇迹没有发生。
然后他笑了,伸手调一下另一个旋钮,嘶嘶的电流声,在那个小小的喇叭里居然震动起来,一阵不怎么悦耳的歌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响起。这么多年,除了妈妈和自己,在这里他第一次听见的杂音。
春阿庆笑了,眼泪流在脸上往下淌,他好满足。这标志他学会了除读书以外的一门技艺,既然不能继续读书,他得有安身立命的手段呀。
那一年十七岁,春阿庆运用自己意识海的不可计数的意识,修复了第一个晶体管,虽然事实上并不怎么完美,也非常粗糙,但这是他的一小步,也是人族的一大步,精神操控物质,不管多么微不足道,便是了不起的成就。
第二天早上,春阿庆愉快地把他的第一个学徒作品送给师傅看,师傅心不在焉扭动了一下旋钮,听了几段声音,然后哦了一声,随意地放在旁边没说话,过去忙自己的事,这货平常话多,这时候怎能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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