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下白衣公子

顾远舟得罕墨族王搭救，可是他们踪迹已经败露，不能继续在山里隐居。

罕墨便邀请远舟随他同去苍凡族，远舟和燕荷也认为留在瑄朝总是危险，不如离开为妙。

于是在令羽五岁这一年，远舟夫妇带着她和星文跟随罕墨族王离开瑄朝，从此一家四口在天高地阔的草原上安了家。

罕墨族王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但见令羽聪颖十分喜爱，同也为了报答顾氏夫妇救命之恩，罕墨特将令羽收为义女，赐封郡主之尊。

令羽成为苍凡族的郡主，和家人终于过上安稳生活，但她仍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

顾远舟安家之后暗中和瑄朝故人联系，几经折转联络到瑄朝内提督大臣寇念淮。

顾远舟当年就是寇大人麾下暗卫，奉命潜入沈尚书府查一件沉冤命案，不料因此牵连沈尚书一门尽灭，因此顾远舟多年来始终心埋愧疚。

寇大人叮嘱远舟定要遵守沈尚书遗愿，让令羽远离纷争一生平安。

因苍凡族人骁悍大多不懂得文书礼仪，寇大人还专门请了闻竹先生前去苍凡族，私下教令羽读书习字、明理晓义。

沧凡族人对顾家还算和善，但大郡主凝月却对令羽百般看不顺眼。

凝月是罕墨族王的宠妾所生，自幼便养成跋扈倨傲的性子，原本族里就她一个郡主，自然所有人都奉她为珍宝。

而今忽然来了一家外族人，明明寄人篱下的野丫头竟也成了郡主，还跟她平起平坐享受尊荣。这让凝月如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因此她视令羽为眼中钉，自持身

份尊贵经常找茬欺凌令羽和星文，甚至对远舟夫妇都恶言相向。

远舟夫妇在人屋檐下凡事皆隐忍不发，还叮嘱两个女儿避让凝月郡主不可闹事。

凝月见顾家人不敢反抗，反而更变本加厉欺辱他们。

令羽两姐妹多次被暗算，远舟夫妇仍只是吞声隐忍，好在罕墨族王还算公正训斥女儿几次，凝月才有所收敛但仍心怀不满。

闻竹先生以云游僧身份留在苍凡族教令羽念书习文，令羽每晚都要去先生家学习，两家距离也并不远，只隔一蒲芦苇丛。

这晚令羽学完书回家，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走入芦苇丛，半人高的苇丛在夜风里瑟瑟发响，如小兽嘶吼声。

她并不害怕，因为阿爹每晚都会在芦苇丛外面等着，只要穿过苇丛就能看到阿爹的身影。

令羽正快步走，忽然芦苇丛里窜出一个人影飞扑向她，令羽来不及躲避，那人影扑过来便用绳子绕住令羽的脖颈。

那绳子细且柔韧，令羽一声惊叫还没喊出来，绳子已经勒进她脖颈皮肉内。

令羽喊叫不出声音，伸手抓扯绳索拼命挣扎，惊惶下跌坐在地上被拖进苇丛里。

那人在令羽身后更加用力狠勒，且恨声道：“一个贱胚子也配当郡主？你下辈子重新投胎在做美梦吧！”

正是凝月的声音，是她藏在芦苇丛里要勒死令羽。

绳索越勒越紧，令羽挣脱不开，眼前便一阵阵昏花，气息也逐渐微弱下去。

高高的芦苇丛挡住这一幕，顾远舟在苇塘外没听到任何声响，他还在伸头张望心里思忖羽儿今天回家晚了些。

凝月眼看令羽气息将尽双手更加狠力，月光下五官狰狞可怖。

这时，一道白影从凝月身后芦苇丛内出现。

那身影分拨开层密芦苇，如一道凝白月光划来。没等凝月看清来人，她后颈便被重击一拳，翻了个白眼就昏倒在地。

白影是位少年公子，他从出现到打晕凝月，整个过程如风卷残叶一挥而就。

少年打晕凝月后立刻弯腰扯开令羽脖上绳子，见令羽发丝乱散在脸上，面色惨白微弱颤抖着。

令羽神思恍惚下也见到这位白衫少年，如雪衣袂飘展在他身侧，墨般发丝用一根白玉簪束住，夜影下仿似月窟中走出的仙君。

但令羽只见了这个影像，随后眼前一黑沉晕过去，少年抱起令羽，身影轻快没入夜色中。

顾远舟这时才发现苇塘里不对劲，他忙迎步冲进芦苇丛，忽见一白衫少年横抱令羽走出来。

远舟惊目发现抱着令羽的居然是瑄朝少年学士--裴近月。

裴近月来不及过多叙话，只对顾远舟简单说了事情经过，顾远舟知道裴近月远道而来定有大事，他们不敢恐惊动旁人忙匆匆回到顾家。

燕荷也正站在篱笆门外等丈夫和女儿，一见女儿的样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顾远舟将女儿放在木榻上不停自责：“是我太大意了，没想到凝月郡主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幸亏裴公子及时相救。”

燕荷含泪给女儿敷药，顾星文此时方满五岁，看到姐姐受伤她也在一旁抹眼泪儿。

裴近月轻声道：“令羽只是暂时昏迷，无伤性命的。”

顾远舟请裴公子坐下上茶，“万幸没伤了羽儿性命，但不知裴公子为何来此？”

“京城有变动，寇大人派在下来给你们送消息。”

“难道寇大人有危险？”

“并不是。”

裴近月浅笑了笑：“只是当今皇上多疑且善用亲信酷吏，寇大人也要处处周旋才行。”

这时，令羽轻咳一声醒了过来。燕荷急忙扶起她，“羽儿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令羽咽喉火辣辣的疼，抬头忽然见到白衫少年，她微怔住，原来真是此人救了自己，而并非幻觉。

“羽儿，都是阿爹不好，差点让你没了命。”顾远舟满脸心疼和愧疚。

“阿爹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还说没事？要不是遇见了裴公子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燕荷心疼女儿继续给她敷药。

令羽迟疑地问：“是公子......你救了我？”

裴近月微一点头，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目似水墨轻染般清逸。

燕荷微笑：“羽儿，这位裴公子是你爹的故友，是他救了你。”

令羽缓缓起身拜谢：“多谢公子相救，大恩无以言报请受令羽一拜。”

裴近月见令羽不过八九岁但言谈知礼，显然顾氏夫妇和闻老先生将她教养的很好。

“姑娘你没事就好。”他轻声回答，声音仿似落雪清邃。

燕荷知道裴近月来此一定有大事，便带两个女儿去后房歇息。

当夜，顾远舟和裴近月悄声密谈一整夜，令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那些事情都和瑄朝有关。

裴公子第二天就走了，之后令羽很多年再未见过他。

这时令羽还并不知道，这位裴公子的命迹会和她牵绊一生，缠尽无数悲思情念。

凝月第二天见到顾家人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看着令羽的眼神愈发狠毒。

令羽和星文都尽量躲避凝月，依旧安静度日。

就这样，顾家在苍凡族过了整整十年。

转眼令羽已长成十五岁的女孩儿，草原天高地阔的生活，让她性情中少了娇顺温婉，却添几分凛然之气。

星文也十二岁了，她性子比姐姐更加飒爽，专喜欢那枪弄棒地玩耍片刻也安静不得。

燕荷教女儿们针凿刺绣，令羽还学着绣两针，但星文一针不绣不说，还把绣线绑在树枝上当鞭子撵的羊群满山坡跑。

燕荷气的时常抓住星文骂一顿揍一顿，顾远舟倒是很满意两个女儿性格，将一身武功绝学传授给她们防身。

凝月郡主也逐渐长成貌美佳人，且懂得了虚与委蛇和笑里藏刀，不再明目张胆欺负人。

不久，罕墨族王因年老体弱病倒了，各位长老开始商议继位族王人选。

罕墨有三个儿子可承继王位，大世子胆小病弱，没有袭位的可能。

二世子泽年有些文韬武略，可三世子泽图早就觊觎王位，两个世子明里暗里早就斗得天翻地覆。

罕墨族王一病不起，可就在这时，素有荒漠铁狼之称的赫延族开始攻袭苍凡族，让苍凡族混乱一团。

大敌当前，哪个世子能化解敌战自然就是承继王位的人选。

泽图当机立断，决定将凝月送给瑄朝皇帝，只要能和亲，瑄朝必定出兵帮助苍凡族。

这是最有效，也是最快解决战乱的办法。

族中长老都同意和亲之举，毕竟凝月和他们没有血脉之亲，如送了一个礼物出去没有人会肉疼。

凝月和泽图是同母所生，当她得知哥哥要把她送给暴戾狠辣的瑄朝皇帝时，不禁又惊又怒。

她自幼跋扈泼辣，绝不甘心被当作礼物去和亲。

凝月便挑唆泽图送令羽去和亲，毕竟令羽也是郡主身份，这也正是除掉令羽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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