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名暗卫也一齐冲上前来,将宗赤密密护住,形成一个包围圈。与此同时,许瑜也被蒙面人挟持着,向紧挨着虎跳崖崖边的那男子纵身而去。
那是个气势汹汹的男子,面上未被遮住的部分,一道细长的疤痕如蜈蚣般蜿蜒在他额头到眉角向下,但其眉眼却是意外的精致;他押着酷似荆玉的青年,一手捏住了被送到他身边的许瑜的脖子。
崖上的风愈吹愈烈,阴云笼罩住了整个与天相近的这么一块高耸之地。额头爬着疤痕的男子与许瑜、另一青年所站之处,往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宗赤反应过来许瑜被掳走时,欲冲上去救对方,却被杀上来的蒙面人挡住了去路,待他重伤此人,许瑜已在疤痕男子手上了!
他没能及时赶过去;而暗卫们只忠心耿耿地保护他,并不关注许瑜的安危。
宗赤红了眼,愤怒得想破口大骂暗卫,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不分轻重缓急责骂手下人的时候,况且许瑜和……荆玉都在敌方手上。
他的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烤,震惊、焦灼、愤怒、担忧等情绪翻涌着……百感交集,他立即让暗卫们住手,并冲那疤痕脸男子高声喝道:
“本王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放下你手上二人,本王饶你不死!”
宗赤一向是个气场强大的男子,如此冷肃着面容,气势更为迫人。
若是常人,早该吓得腿都软了,却在此时,听得悬崖边,挟持了许瑜与另一青年的男子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雄浑又粗砺,在呼啸的风中比第一次还要清晰,他喊道:
“宗狗!你听清楚了,这两个人,你只能救一个,你若选哪个,老子便给你哪个!反之,另一个就是死!”
他一边说,一边朝围攻宗赤的蒙面人们使了个眼色,使他们亦集体停止了攻击,只继续与宗赤那边对峙着。
战场瞬间陷入了看似死寂的状态,却更像修罗炼狱开启前的等待。
蒙面人给宗赤抛出了一个选择题,二选一:许瑜,还是荆玉?
宗赤怔住了,瞳孔微缩。
他并不知道敌方是如何找到荆玉的,此刻也根本无暇去想;而疤痕脸男子的目的很明显——无非是手上的两人作诱饵,猎杀宗赤。
对方如同亡命之徒,压根不畏惧宗赤,宗赤毫不怀疑若是他的行动出了一丁点差错,对方便会抬手杀死许瑜和荆玉中的一个。
十丈的距离,宗赤与崖边的三人如此对立着,中间仿佛有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不知向前是生还是死。
所有人都在静默着,等一个结果。
而宗赤的视线牢牢盯着的地方,那两个容颜相似的人的身影,几乎要灼痛他本就愤怒得泛红的眼——
荆玉一如当年,只是比当年轮廓成熟了些,仍是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模样;许瑜被掐着脖子,脸色略苍白了些,一双清澈的眸子暗淡了下来,费力地看看荆玉,又望向宗赤,眸中忽然溢出了水光,又迅速憋了下去。
宗赤看懂了许瑜的眼神:阿瑜什么都明白了,就凭荆玉的模样,凭他此刻的犹疑……
许瑜是替身,荆玉的替身。
这么多年,宗赤留着许瑜,不过是因着这张与荆玉相似的脸。
现在,许瑜什么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伴着胸腔中的焦灼与愤怒而来的,竟是一种巨大的空洞与失落感,甚至压过了他对荆玉的震惊与担忧……
好像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了。
宗赤的眼中,浮现一刹的茫然与恐慌来。
但他毕竟是宗赤,这么几息间,他已决定了在救下一人的瞬间,迅速与所有暗卫一同以武力去救余下的一人;只是,他仍是要先回答,救谁。
即便他对自己的武功足够自信,余下的那人,生命危险必然更重一些。
所以……救谁?
荆玉与许瑜,两人的身影隔着丈的距离,在猎猎的风声中,并列着,呈现他眼前。宗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可疤痕脸男子已然不耐烦了,催促了起来。
宗赤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石头般的拳头,神色闪烁,张了张口,便要说出那个答案——
“王爷!”忽听许瑜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来,可眸子还是那样清澈而美丽,动人极了,即便清瘦的身体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来时您说,五年之内,必会好好护着我……阿瑜想问,还作数么?”
宗赤握紧的拳头更僵了,他有些不忍地看着许瑜,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迟疑了。
“好……阿瑜明白了……”许瑜眸光明灭了一瞬,终于彻底暗淡下来,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身子颤动得也更厉害了,可是眼泪始终未曾落下来。
泪光如同清晨的露珠,将他这一刻面容的毫无生机反衬得更为惊心动魄。
突然,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瘦弱的许瑜仿佛爆发出了生平从未有的力量,挣脱了蒙面人的钳制,纵身向身后的万丈深渊一跃而下——
呼——呼——
风可真大啊,那毅然决然往深渊里跳的人,如一只折了翼的蝶,疾速向下坠落。
素白的衣裳在空中翻动着,墨色长发飞舞,这一刹那,彻底诀别的姿态,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惊艳了悬崖之上众人的眼。
而在跳下去的一瞬间,那闪着点点莹光的,是泪珠吧?
不,那哪是泪珠,分明是星辰,饱含了世间离愁恨苦、爱.欲纠缠,与最后的诀别释然的眼泪,是比任何时刻都要纯粹闪耀的星子。
“不——!!”
宗赤瞳孔收缩到极致,在亲眼看到许瑜往下跳的这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破了,淋漓的鲜血汹涌而出,使他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的僵硬。
他疯了似的向许瑜坠落的地方纵身而去,爆发的速度快得生平前所未有,可还是晚了。
晚了。
他连许瑜最后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抓到,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对方的身影坠下深渊,那样惊艳,又那样诀别。
在这一刻,所有的茫然恐慌膨胀到顶点,在他的头皮中、心脏中、浑身上下流淌的血液中,炸开了……
空了,整个世界都空了。
他甚至想要也跟着跳下去,拼着生死一线的机会救许瑜,却被及时冲上来的暗卫死死拦住了。
他们都在拦他,拼死一般地劝他。
“殿下!您不能跳!”
“殿下要以大局为重啊!”
“殿下……”
“阿瑜……”宗赤浑身脱力,死了一般地瘫跪在地上,嗓音嘶哑而溢满悲伤绝望。
无比空洞。
可是他呼唤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
再也听不见?
崖上的所有人都以为是这样。而事实上,坠下深渊数百米后的情况,远超他们的想象——
云雾开道,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人划坠落的姿态依旧优美得堪称白月光——
“现在他们看不见我了吧?我要是叫的小声点儿,他们也听不见吧?”许瑜的声音,伴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悦耳,但听来不甚清晰。
“对,你害怕的话就尽管叫吧。”
“好……啊——”
白月光系统刚回答完,许瑜立刻低低地叫了一嗓子,听起来似乎是恐惧的,可仔细听听分明敷衍极了,还带着一丝趣味,这人甚至眯着眼笑了起来。
笑的那叫一个胆大包天、无所畏惧。
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一样——愉悦的光。
风将他的衣与发吹得凌乱飞舞,山涧静默地立着迎接他,流云为他驱散开路,下边的草木皆打了霜,满眼净透晶莹的枯黄与火红。
近了、近了……山涧之下的一切自然之景愈来愈近……
白月光系统心知这许瑜是不害怕的,甚至还可能把这次跳崖当成了蹦极,估计挺愉快……
只是知道是一方面,亲眼所见又是一方面:它没想到,许瑜这么这么胆大……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的……
白月光系统的惊讶,许瑜是不知道的。许瑜保持着这种淡定如风的状态,一直到最后速度降低了些的降落。
——落地的时候,许瑜的身体竟跟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飘到了草地上,毫发无损。
身下都是枯草,还浸着秋天的霜,许瑜落到它们上边,尽管一点儿也不疼,但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裳,凉凉的,不大舒服。
他也没多躺,立刻就扶着膝弯,站起身来了——站得那叫一个稳稳当当,甚至还活动了下手腕。
不得不说,法衣真好用啊。
许瑜在出发前,身上穿了一件不知是哪位锻造大师做出来的法衣,可抵挡某种极高境界之下的一切伤害,更别提普通人类的刀枪剑戟或高空坠落伤害了。
这是他和白月光系统赊账换来的,就是他没权限购买真正效用的法衣,只赊了一件10%效用的试验版,而且只能使用一次……但就这么一次性的试验版,保护他这次跳崖,足够了。
谁说跳崖一定要死或者掉水里或者受伤的?法衣贼好用,你值得拥有。
许瑜活动完手腕,又确定了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伤后,不做停留,转身就把长长的素白衣摆往腰上一卷、一扎,沿着崖下好走些的地方,一路小跑向前冲。
这番行动行云流水又简单粗暴,哪还有跳崖的瞬间特地摆好造型那种柔和凄凉感?
——没办法,比起凹造型,当然是命更重要啊!宗赤肯定马上就会派人或自己亲自绕路下来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种,若是被当场逮住他不仅一点也没受伤还嚣张地在这蹦跶,就凭宗赤刚吼那一嗓子那么惨,恼羞成怒起来加上对他的怀疑,说不定当场就一剑捅死他了!
许瑜他现在可没法衣了,珍爱生命,必须拔腿就跑,跑得越麻溜越好!
“快快快,告诉我第三任务目标的大致位置,我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许瑜一边注意着前方的路,一边两条细腿跟划船的桨似的,哗啦哗啦转啊转,还分神询问系统。
系统的回答简单有效:“在东北,阿娘尼河畔的森林区域。”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系统没法告知许瑜第三个目标的身份姓名,但大致位置它还是能获取的。
阿娘尼河是贯通东北许多地方的一条大河的支流,它的两岸皆是遮天蔽日的森林。鄂伦族这个少数民族就生活在这条大河流域,搬迁时也可能在阿娘尼河畔停留。
许瑜一听系统这么回答,心下便有了猜测——他要找的人,可能是从出生到死亡都生长在山林间的鄂伦族人,也可能是流落或经过阿娘尼河的汉族人。
且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他总觉得系统不会给他一个和宗赤甚至扶一灯毫无关联的目标。
嗯……不管怎么样,先找就是了!
至于宗赤那边么……暂时先放着,让那家伙在他的生死不明中沉淀回味回味,过段时间,他再给宗赤一个“惊喜”。
许瑜在撒丫子往前跑的过程中成功把宗赤的模样抛到了九霄云外,直跑得背上出了热热的汗。
一直借着树林掩映冲到官道上,才放慢了速度,开始走路,并把衣摆放了下来。
恰好遇到一位老人家赶着牛车经过,许瑜央老人家捎自己一程,顺利坐上了牛车,往夏州城城门口缓缓行去。
而宗赤他们,还在各种绕路到悬崖下边,苦苦找许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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