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望,巷子上空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裤子;再望望身边,是一家宾馆的后门,墙边一个水龙头,放着几把淘洗干净的拖布。
眼珠子骨碌一转,阿猫脱下尿裤子,“嘿”的轻叫一声,跳起来,四肢缠住一根柱子,“嗖嗖嗖”沿着柱子爬到二楼,腾出一只手取下一条大人的七分裤,摸摸,已经晒干,换个手,把自己的尿裤子挂到毛竹上,拉拉平。
顺柱子滑下,前后望望,正午时分,整个巷子空寂无人。
阿猫放心大胆地脱了裤衩,往墙根一扔,大摇大摆地开了水龙头洗屁股,一边洗,一边望着半空晾晒的尿裤子,闻到空气里洋溢着童子尿的气息,阿猫嘴里哼上了广场舞的调子,即兴填了词:
“一裤抵一裤,不算偷呀不算窃。”
屁股洗净,用干净裤子裤脚抹干了,穿上裤子,朝十里大道方向跑去。
跑到巷口,只见各家餐馆座无虚席,饭菜香气飘到大街上往鼻子里钻,肚子里咕咕作响,像猫咕噜。
“阿猫哥!在这里!”方鹿从一家餐馆跑出来,朝他挥手。
阿猫进到餐馆,见黄子健、药阿姨都在,桌上摆着几道小菜,嘻嘻笑着跑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
“今天中午药阿姨请客,”方鹿嘴甜,“谢谢药阿姨!”
“谢谢药阿姨!”阿猫说。
“吃吧吃吧,小家伙们!”药阿姨笑意盈盈。
“吃完咱们去听书吧,怎么样?”阿猫一边给大家盛饭,一边邀请。
“好啊,我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去茶楼坐坐。”黄子健说。
“《三个王国的……传奇》真……”阿猫饿极,挥舞着筷子,一边往嘴里乱塞米饭,一边推荐,“真不错,有……有意思……”
“哥,你别呛着。”方鹿苦笑。
“我对说书没兴趣,我走了,”走出餐馆,药阿姨挥挥手说,“下午还有个手术。”
“拜拜!”阿猫、方鹿朝她挥挥手。
黄子健买完单,最后走出餐馆。
“喂,”药阿姨朝他喊了声,“那个人,我走了哈!”
“哦,”黄子健一笑,“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啦。”药阿姨潦草地挥挥手,转过身,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春熙茶楼”里好不热闹,虽不是休息日,偌大的堂子里早已坐满了闲人。
还有一大群人找不到位子坐,也不愿离开,手捧一盏茶,或抓一把瓜子,靠墙立着,满怀期待地望向台上。
午后的阳光洒在人们脸上、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漫着茶叶和瓜子香气。大家七嘴八舌,聊着闲话,一片嘈杂,宛如油锅煎小鱼。
“当!”一声醒木拍案,嘈杂声迅速消褪,像熄掉了油锅底下的火。只听得台上一副极其洪亮的嗓子用字正腔圆的尧语说道:
“上文书咱说到,关公战樊城,中了奸人暗箭,箭头上喂了剧毒。关公这只右臂啊,是又红又肿啊,好似那红烧的猪蹄……”
台下几声笑。
“这是讲关二爷‘刮骨疗毒’呢,”阿猫向坐在左边的方鹿介绍,“关二爷又讲义气,又会打仗,还一点都不怕痛,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哦哦。”
茶博士明明可以靠力气吃饭,靠的却是嘴皮子。他长得五大三粗,要是去赶大车,只怕一个人能挣两个人的工钱,可他偏偏跑来说书,还说出了名气:
“……神医华先生听关公说不用麻药,直接拿刀把骨头上的毒刮掉就是,根本不信他能受得了。华先生低声告诉关公,君侯,我可要动手啦,请君侯勿惊。关公笑道,先生说什么话,您只管医治,我不是那些世间俗人,岂惧痛哉!……”
“我不是那些世间俗人,岂惧痛哉……”阿猫喃喃重复着茶博士的话,玩味着,“啧啧……”
这时候,堂子右前门进来了十来个人,为首的一个青年华服冠带,高大魁梧,一望而知非富即贵,其余人都是皂衣劲装,前胸后背都绣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跟在他后面。
这帮人一进来,也不说话,自动有人离席让座,宁可去别处挤一挤,也要给他们腾出两桌空位子来。
那领头公子坐下,也不往台上看,目光只在场内巡弋,像搜查队的手电筒。忽然,那“电筒”光照到李材韩这边,不再游移,定下来不动了。
阿猫迎着“光”望去,正像是与他四目相对。那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星眸剑眉,面容可算英俊,却偏偏长了一双三白眼,是个奸邪冷酷之相。
“咦?这不是鹿妹子的哥哥吗?”阿猫转头去看左边,方鹿已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方骁。”右边的黄子健开口。
作为方岛主膝下老三,方骁在他老爸手下做着所谓的“路政监察史”,主持“百里大道”的建设。
百里大道连接牧原岛最南端的“凤尾尖”和最北端的“鹰嘴渡”,全长136公里,穿越几十个村镇,涉及到大量民居动迁。
由于方念真衙门抠抠索索,拆迁补偿款少得可怜,另一方面,尧族百姓尚武,民风剽悍,所以衙门和百姓之间经常因为动迁爆发冲突。
为此,方骁在全岛招募好勇斗狠之徒,组成了一支“动迁行动队”,说得好听些是“动迁”,其实就是强拆,专门对付不肯搬迁的钉子户。
动迁行动队中以流氓无赖居多,干的也尽是流氓无赖的勾当:吵架、打架是日常操作,切断水管、剪掉电线、半夜在百姓门外敲锣打鼓、砌墙封死别人家大门、挖断别人门口道路……手段丰富,五花八门。
这帮人的唯一目的就是他们制服上绣的那个字——“拆”。
所以老百姓都把“动迁行动队”叫做“拆字队”,队员们以血气方刚的青少年男子居多,他们也得了个统一的外号,叫“拆儿郎”。
听黄子健说方骁名字,阿猫转回头,发现黄子健的目光也正向方骁射去。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擦出不愉快的火花。
冷笑一声,黄子健转了眼,看向台上茶博士。
这方骁好几年前追求过药阿姨,死缠烂打足有一两年之久。
那时黄子健和药阿姨尚未确立关系,处在暧昧阶段。有几次,方骁晚上喝多了,赖在仁心医馆不走,药阿姨实在没法子,只好打电话叫黄子健过来。
为了这种事,黄子健和方骁不只一次起过冲突。
有一次两人直接交上了手,当时两人都正值武技法术修炼的上升期,不知是方骁技不如人,还是酒醉太重,在比拼中落了下风。
不过,两人一位是魏天师麾下的青年才俊,一位是方岛主膝下最受器重的三公子,大家不得不顾忌着对方家老头子的脸面,都不敢过分扩大矛盾。
方骁的出现,反倒加快了药阿姨和黄子健的感情步伐。随着两个人的关系确立,成了牧原岛上公开的秘密,方骁也就再没来纠缠药阿姨了。
这时,黄子健见方骁目光冷然,似乎还对之前的矛盾斤斤计较。
你硬要计较,我也无所谓了,黄子健想,反正之湄已经和我在一起,你要打要斗,我奉陪到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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