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达镇的街道上今日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作为消息贩子的聚集之地,文修远和鹤霄门的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在镇西南角印刷坊的加班加点下,随着增发报刊,随着来往旅客,传遍九州各地。
余白书走在街上,看着手里的玉佩,心中泛酸,听不见周围嘈杂的卖报声和聊天声。
那玉佩显然是一个男人的,不是卓正弘,又会是谁的呢?
梅若雪应该早就忘记他了,可他不会忘记她,一辈子也不会。
当初在他最落魄黑暗的时候,那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散发着梅花香味的玉手,将他从泥淖中拯救了出来。
老天开眼,这么多年之后,再给了他一次遇到梅若雪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地放手。
“哎哟。”余白书和一个卖报童撞上了,报纸散落一地。
“你没事吧。”余白书帮忙捡起报纸,瞄了一眼,上面正刊登着百机门遭遇血案的消息。
虽然他对什么百机门并不关心,然而“卓正弘”三个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哥,这份我要了。”余白书丢下几枚铜板,连忙拿起报纸走到一个角落看了起来。
“卓正弘死了?”
余白书恐怕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当他看到卓正弘死亡的消息时,嘴角竟微微地上扬,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咦?这是……”再一看,报刊上还刊载了一则简讯,正是刚刚在韶华堂外发生的冲突。
文修远,叶超然,陆独魁,梁修竹……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这种身份不可企及的,更别说找到他们询问些什么。
“金家客栈,对,就是这里。”余白书选定了目标。
金家客栈内,此刻抱怨声正此起彼伏。
“小二,今天怎么上菜这么慢啊!”
“欸,马上就来咯,今天人手不够,客官您多担待。”李小二手忙脚乱地上着菜。
“那儿不是还有一个吗?”客人指向金贵,他正一个人坐在角落,拿着一根筷子在地上戳啊戳的。
“巧哥他犯病了,今儿来不了。”李小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啥病啊?”
“相思痴呆症。”
只见门外余白书一脚踏进店内,李小二赶忙迎了上去:“哟,客官,您里边请。”
余白书拱手问道:“请问哪位是金贵?”
“你找巧哥呀?”李小二往金贵那儿一指,“那个就是。”
“在下是文修远公子的朋友,听说他出了事,一路打听到此,听说小哥与文公子有交情,特来拜会。”余白书站在金贵面前,微笑地问候道。
“咦?你是小先生的朋友?”金贵猛然抬头,两眼发光,连忙站了起来。
“嗯,小哥可否告知他发生了何事?”
金贵便把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你有办法救出小先生吗?”金贵带着希望的眼神看着余白书。
“文公子是有大智慧的人,你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他。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请。”余白书草草地糊弄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余白书出了金家客栈,一路返回,心里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告诉梅若雪。
他拿出玉佩,原来这东西是文修远的!
自己冒充文修远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如今要是把真相说出,岂不是把她推到文修远的怀里。何况金贵左一声师娘,右一声师娘的,更是激发了他的危机感。
然而若是撒谎,一旦被揭穿,岂不是跟她永远无缘无份了。
余白书来到房间前,左思右想,最后心意把定,还是选择诚实地说出来更好。
他敲了敲门,推开了房间,只见梅若雪站在窗前,背对着他,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泛起一层朦胧的柔光,余白书不禁看呆了。
梅若雪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连忙上前问道:“打探到消息了吗?他怎么样了?”
“嗯,他……”余白书露出哀伤的表情,摇了摇头,“请姑娘节哀顺变。”
“怎么会这样?”梅若雪听到师弟的死讯,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地抽泣。
“姑娘,你……你别哭。”余白书十分慌张。
“没……没事。”梅若雪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擦了擦眼泪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是,其实不是我……”余白书见到梅若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实话跑到嘴边又滚了回去。
“怎么了?”
余白书拿出玉佩,交给梅若雪。
“我有一件事想向姑娘坦白,其实这个玉佩不是我的,是我在现场捡到的。我私自拿走了,对不起。”
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话就是半真半假的话,他承认了玉佩不是他的,但是却又撒谎是在现场捡到的。既然是文修远的玉佩掉落在现场,那么他就有嫌疑,这是一个很好的祸水东引的机会。
当陷入爱情的人嫉妒心一起,再诚实的人也会变得谎话连篇,连塑造老实人的形象都那么自然。
诚实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当初就是因为他忠厚老实,才会被人肆意欺负,失去一切。他已经想通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老实人的位置,只要结果是好的,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没事,谢谢你。”梅若雪摇了摇头,又起了身推开房门,正准备出去。“我得马上回天理宫一趟,余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姑娘稍等!”余白书连忙叫住梅若雪,“我可以跟姑娘一起去吗?”
“你家在哪里,又或者师从何门何派?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余白书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门派可以投靠。”
梅若雪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唉,也罢,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真的吗?多谢姑娘!”余白书抬起头,两只眼睛闪着惊喜的光芒。
且说两人一路来到天理宫的山门前,驻守山门的弟子们透露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弟子们看到梅若雪安全回来,惊喜迎了上去,将梅若雪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梅若雪便将自己如何遇到袭击以及被余白书救下一事简要地说了一下。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大家这么紧张?”梅若雪环顾了一下四周。
“鹤霄门准备来要人了!”
“要人?什么人?”
众人便把陆独魁前些天欺辱歌女、打死其父一事,还有涉嫌将梅若雪劫走一事都告诉了她。
“原来他就是陆独魁,真是仗着晚韶谷和鹤霄门的庇护四处作恶!”梅若雪冷哼一声。
“是啊,也不知道莫如笑是怎么调教徒弟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突然远方传来一道厚重声音:“是非曲直,怎能由天理宫单方面定论。你等小辈,随意在背后嚼长辈的口舌,天理宫的教养便是如此?”
众人一看,一群人从远处走来,为首的老者一身雍容华贵,紫袍银绣,鹤发童颜,气场逼人,正是鹤霄门掌门“贤愚一是”莫如笑。有诗号来:
浪花淘尽风流事,生亦红尘。死亦红尘。何处青山不住春。
莫如浊酒杯中笑,贤是常人。愚是常人。终究天涯一土坟。
梅若雪淡淡拱手道:“原来是莫掌门大驾光临,在下明法殿首席梅若雪,久仰了。”
“明人不说暗话,陆独魁毕竟是我鹤霄门的人,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应交给我派惩处才是。”莫如笑直奔主题。
梅若雪皱着眉头道:“陆独魁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天理宫已经给足贵派时间来治理他,可惜贵派没有珍惜。如今等我们出手了,才想到要惩罚他,未免太迟了。”
莫如笑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梅若雪道:“小女娃,你还做不了天理宫的主。”
梅若雪不卑不亢地答道:“天理正道面前,不分男女老幼,无论高低贵贱,人人皆可做主。”
“哼,口气不小,老夫倒想见识一下你如何做主。”
说罢,莫如笑挥掌便上,梅若雪出手截住。两人一个照面,双掌对接。
“唔。”梅若雪力挫一筹,连退数步。
“风雷掌!”莫如笑再现鹤霄门名招。双掌运化,翻涌沛然之气,威掌骤出,直取眼前之躯。
忽然天外一道气劲飞来,挡下来招。
随即,山门光华现,九霄洪音传,只见空中一人,踏云飞来,剑眉长须,黑袍红绣,英气逼人,不怒自威,正是天理宫定势殿殿主“正法无赦”楚君慎。有诗号来:
天无二日,唯法独照。
道无二统,唯法独尊。
孔孟俱往矣,法门威泽存。
楚君慎拱手道:“莫掌门何必跟几个小辈动手,损了自己辈分。”
“几个小辈不懂礼数,逾了辈分,做长辈的自当教会他们什么叫江湖规矩。”莫如笑不甘示弱。
“莫掌门,一切都还请到殿上再谈,你们也来。”
楚君慎懒得在言语上多做纠缠,领着众人回到定势殿,并让人召文修远和陆独魁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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