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神界深宫，风静如死。

夙婳自光阵中一步步走出，神殿残影在她身后迅速暗淡，像是过去无数个她的身影也随之归于尘寂。

她低着头，掌心攥得死紧，指节微颤，指甲几乎嵌入掌中，却毫无知觉。

鸿蒙站在廊下，背对她，肩膀微不可察地绷着，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回避。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微微侧头，却没转身。

夙婳看着他，沉默良久，嗓音沙哑：“你一直都知道我会来。”

“是。”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久违的疲惫，“你总是会来。”

她心口狠狠一震，眼眶发酸，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

“那我问你……”她一步一步走近，像是一步步踏进命运的夹缝，“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选择过一次自己的人生？”

鸿蒙仍未回身，只道：“你拥有情感之后，所有选择，皆由你自定。”

“由我自定？”她冷笑一声，抬手甩出一道神力，将前方一片空地震出裂痕，“如果我不来，你会将那段记忆告诉我吗？如果我不看见这些，你会让我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吗？”

鸿蒙终于转过身来，神容寂寥，眼神似悲似怜。

他低声道：“我……怕你承受不了。”

“所以你就替我决定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能承受’？”她的声音几乎在颤，“你想留住我，却不敢靠近；你说你爱我，却从未尊重过我。”

风吹起她的长发，银白的发丝在天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她仰起头看着他，忽然低声问：“你还记得我前世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样子吗？”

鸿蒙一怔。

“你站在高处，看着我被万神之力撕裂，我喊你的名字，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眼眶微动，终于有些动摇。

“你说你是神，不能动情。”

她缓缓靠近，一步一步：“可你偏偏创造了我，偏偏一次一次让我靠近你，然后一次次将我推开。”

“你到底是神，还是懦夫？”

这句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刃，狠狠扎进鸿蒙心底。

他终于开口，声音如暮鼓，“我不是不爱你。”

“我只是……怕一旦承认，万劫不复。”

她的眼神却没有柔软，反而更冷：“那你怕得很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你已经失去我了。”

•

身后忽而传来急促脚步声，白子画冲上神阶，拦住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

夙婳看着他，眉眼一片平静，“去找我自己。”

白子画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你不必一个人走。让我陪你。”

她沉默良久，问他：“你呢？你会不会在我身上看见他？”

白子画怔住。

“我们之间的开始，是我在你身上找他；而你，又是在我身上找谁？”

他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否认那一瞬的犹豫。

“白子画，我不是谁的替身，也不是谁的容器。”

“如果你要陪我，就从今以后别再为了‘成全我’，也别为了证明什么。你若爱我——就爱真正的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火一般清晰。

白子画眼圈微红，却重重颔首：“好，我不逃。”

“我不再躲。”

•

不远处，白九思一直靠着神殿石柱静静看着，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慢慢暗了光。

他喃喃：“所以终究……我也是输给了你。”

鸿蒙没有回头，低声道：“你没输。她不是奖品，也不是胜负的判官。”

白九思冷笑：“可你终究比我幸运。你曾拥有她。”

鸿蒙看着夙婳远去的背影，轻轻闭了闭眼：“不。我从来没有。”

•

神界殿门开启，夙婳一人踏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男人都站在光下，却没有一个能握住她的手。

她忽然笑了。

她今后要过的，不是神定的命，不是情定的劫，而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伸手，拂去衣袖上最后一丝神力残痕，眼神里再无迷惘。

“从今以后，我是谁，我来决定。”

云雾之中，她一步步走下神阶，走入风、走入光，背影坚毅如岩，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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