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53-咸日辇

山中空气清新宜人，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小小的白浪。

李莲花就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正在做午饭。明舒在二楼休息，方多病也躺在一楼的床榻上闭着眼睛小憩。

“汪汪汪汪汪…”

“狐狸精安静。” 李莲花听这动静从厨房探头一看，“关兄？”

恢复一身女装关侠医先和狐狸精打了招呼，又有些局促地朝李莲花笑笑，“我看莲花楼在这里，就来看看你们。”

“先请进吧。”

“马屁精，你怎么来了？” 方多病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待看清了眼前人，他突然怪叫道：“你竟然是个姑娘？”

“方小宝，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注意了。”明舒揉着耳朵从二楼走下来。

“姐姐！” 一个惊喜。

“姐姐～” 一个委屈。

方大醋宝又不乐意了，“那是我姐姐！”

李莲花看不下去了，“方小宝，苏姑娘是客人，注意你态度。一天到晚咋咋唬唬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上次你还想搜人家包袱，要是被昭翎长公主知道了，看你怎么交代。”

“你你你……你认识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关河梦了？” 还未自报家门的苏小慵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李莲花面上挂着浅笑，“初次见面时你追着病人药灸，这可不是乳燕神针的治病手段。再者，这两天接触下来，我猜你根本不会医术吧？而金满堂死的那天晚上，简凌潇看见姑娘独自出门，应该也是外出洗漱吧。”

苏小慵流露出赞叹的神色，“说得都对，还有么？”

“还有就是，这天下名医汇集元宝山庄一事早就传遍江湖了，敢冒充关河梦还不被追究，只能说明正主是知道这件事的。关侠医呢尚未婚配，身边只有一个义妹，乃是万人册苏文才的孙女。姑娘博学，对南胤之事也知之甚多，这身份并不难猜。”

苏小慵拍了两下手，“不错，我就是苏小慵，李神医你可真是独具慧眼，足智多谋啊。”

方多病立即怼道：“嚯，你果然是个马屁精。” 说完又指着李莲花，“你刚刚瞎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向长公主交代？我可没想当那便宜驸马。”

李莲花自动忽略他，“苏姑娘你来得也巧，我这菜马上就要上桌了，不如留下一起吃一点吧。”

“好啊好啊。”

不多时，两荤一素端上了桌，明舒和苏小慵坐在一起，对面是李莲花和方多病。

苏小慵闻着香气夸赞道：“李莲花没想到你做饭也这么厉害。”

“请吧。”李莲花也给明舒递一双筷子。

方多病不客气地先吃尝了一筷子，“猪肚鸡？红汤烩鱼？”他眼神幽怨地盯着李莲花，“你怎么回事？我跟你喊了你就是不做，今日抽的什么风？”

苏小慵紧随其后，端着饭碗含糊道：“好吃好吃。”

方多病见这人吃得头也不抬，立马也开始闷头掠食。

李莲花给明舒夹了一块鱼，“苏姑娘，今日正好你来，我呢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姑娘帮我查一件事情。”

苏小慵搁下手中的筷子，“我就知道这没有白吃的午餐，说说吧。”

李莲花起身从旁边的书案上中拿起一张纸递给去，“令祖苏文才知晓天下事，对古南胤之事也有所涉猎，所以我想请姑娘帮我翻译一下这段南胤文的意思。”

明舒扫了一眼，正是一品坟中墙上刻着的文字。

苏小慵接过短短几行字然后收好，“就这个？简单，等我回去查查古籍，过几日给你答复。”

李莲花以茶代酒举了举杯子，“那就先谢过姑娘了，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尽管开口。”

苏小慵摆摆手，“哎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你这一顿饭就帮你忙的，我愿意帮你全是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了李莲花，“我喜欢你。”

“噗…”李莲花喷了嘴里的茶。

“噗…”方多病喷了口中的饭。

只有明舒依旧淡定，慢悠悠地吃了口桌上的糖醋藕片。

啧，醋倒多了。

“喂！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我们金陵苏家的女儿不轻易送人礼物，一旦动了那就是定情的意思。李莲花，你都收了我的金针了，就是我的人了。”

明舒上下打量着这人，可以啊动作挺快，定情信物都收下了。也是他都三十了，寻常凡人这岁数孩子都会跑了，他也该操心操心终身大事了。

李莲花被明舒看的又心慌又失落，心慌她会误会，失落她眼里没有半分异样，好像真的是在看戏。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解释的，他率先发难方多病，“你笑什么笑？吃什么吃？还不都是你，我怕你没饭吃了我才收下的。我这个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所以说到底这事还是怨你方小宝。”

“哎呀李莲花，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方多病放下碗筷，打了一下身边这人的胳膊，“我觉得苏姑娘很好，你不吃亏。”

方大少算盘打得哔哩啪啦响，你们俩锁死最好，这样就没人跟我抢姐姐了！

李莲花一眼就看出这臭小子在想什么，他控制住自己不看向对面的明舒，“苏姑娘，实不相瞒，在下已有心上人。”

方多病立即拆台倒油，“不！他没有！他胡说的！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他对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开玩笑，他姐姐这么好，除了是他师父李相夷，谁能配得上？

苏小慵一脸欣喜，“真的啊？”

李莲花捏紧筷子，强忍着想打孩子的手，再次说道：“在下刚刚所言非虚，只是心上人如天边皎月，可望不可得，所以在下不能耽误姑娘。” 说着他掏出那套金针，略带歉意地说：“先前不知苏家的规矩，如今得知这个金针我就万万不能收了。”

苏小慵幽幽叹了口气，“瞧把你吓得，我有说什么吗？” 她拿回那套金针，“成亲之事不急，我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了解，这次我先帮你的忙，就算是还元宝山庄你替我解围的情的。”

送走苏小慵后，方多病又躺回了床上，找了本书盖着眼睛，一点也不似往日精力无限的样子。

李莲花在外面给狐狸精洗澡，明舒在屋里独自在桌前对弈，目光瞥见过分安静的某人，“小宝，你怎么了？都愁眉苦脸大半天了。”

方多病把书移开，坐起来说道：“早就听说过金鸳盟的咸日辇，今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是那东西竟然长得十分像我们天机山庄的追云车！”

明舒转头看着他，“哦？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方多病坐到她对面，“追云车杀伤力巨大，天机山庄有祖训，除了生死存亡之际，不允许天机堂后辈建造和使用，这车的图纸一贯只由嫡系保管，寻常人根本不知道此物，就连我爹都未必知道这东西，绝不可能会外传。”

明舒用棋子叩了叩棋盘，“按照你的说法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天机山庄一向不涉及江湖事，断然不会主动与金鸳盟合作，你有想法了吗？”

“暂时没有，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一趟。还有我从公羊无门那里听说了一些我二姨的旧事，我也想找我娘问个清楚。”

明舒神情微滞，看着已经出了神的方多病，心下有了猜测，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想回就回，你凭本事成为了百川院的刑探，想来你娘也不会反对了。” 明舒怕他一时半会解不开心结，索性转移他的注意力，从袖子里又掏了张方子拿给他，“喏，你那瓶玉容膏不是给芷榆姑娘了，我身上也没有剩余的了，这方子给你以后自给自足，正好这次你拿回去，也算是给你娘和小姨带了礼物。”

“好哎！谢谢姐姐。” 方多病悉心将方子收好，突然摸到了什么，“姐姐，令牌还给你，我现在有刑牌了，一般人奈何不得我。”

明舒看着桌上的瑾王令牌，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坐在门槛上的李莲花，他手上正拿着帕子心不在焉地给狐狸精擦着水。

“行了姐姐，我先回去一趟，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们。” 说完方多病就拎着剑，风风火火地出了莲花楼，“走了啊李莲花，不要太想本少爷。”

“汪汪——”

明舒搁下棋子，起身坐到李莲花身边，手掌轻轻拂过狐狸精的身子，原本还打着绺的毛发瞬间蓬松起来，狐狸精甩了甩身子，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兴奋地立起来扒拉明舒的腿。

“刚刚都听见了？”

李莲花叠着手里的帕子，“听见了，明舒，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情？”

明舒戳了戳狐狸精的爪子，“是，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何庄主作为天机山庄掌权人不可能把庄中安身立命之宝传出去。何晓凤年岁不大没什么心机，对江湖无甚兴趣，也不会是她。唯独只剩一个故去的何晓兰，偏偏她又和单孤刀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明舒侧头看着李莲花，继续说道：“真相往往是残酷的，你若是不喜欢江湖的纷扰，随时可以离开。”

李莲花认真地看着明舒，“我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想查清所有事情，给四顾门上上下下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好。” 明舒托着下巴眺望远方的彩霞，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年你回过云隐山吗？”

李莲花情绪肉眼可见的落寞，“去过，东海之后我本想远远地看一眼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经搬回了南山之巅，和师娘住在一起，隔得老远也能听到他们吵吵闹闹地声音。那是我认定是因为自己的自负害死了师兄，所以没脸回去。反正看到他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明舒点点头，看来他还不知道漆木山的走火入魔的事情，“待解了毒就回去看看他们吧。” 他们师门的事情自己处理，明舒不打算多言，漆木山如今神智只如七八岁孩童，未必清楚单孤刀谋害他之事，明舒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一切等李莲花解毒了再说也不迟。

而提到解毒的事李莲花却不禁担心道：“我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你，解毒会不会也像之前帮我压制毒发一样，对你身体会有伤害？”

明舒抬手压下耳边被风吹起的碎发，“放心吧不会的。只是解碧茶之毒需要一味青焰草，我寻来了种子将它养在九昭宫里，只待成熟便可入药为你解毒。”

李莲花在脑中思索着，“青焰草？还真是没听说过。

“没听过就对了，这是我从四海八荒，哦就是我家那边取过来的。”

李莲花凝视着她的眉眼，“看来在我不知道的事情让明舒你费了不少心。”

明舒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你知道就好，本上神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才寻齐了解药的药材，你以后若是不爱惜身子可是辜负了我一片苦心。”

李莲花凑到她面前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明舒上神的恩情可好？”

明舒轻轻按下他的手，“本上神不缺牛也不缺马，我看你菜做得还凑合，以后来给我当厨子吧。”

“我的荣幸。”

两人笑闹之后，李莲花开始好奇明舒的事情，“这戏文里说神仙们要遵守天规，什么灭情绝爱，不得动情，这都是真的吗？”

明舒看傻子似地看他，“要是都灭情绝爱了我爹娘是怎么生出我的？且不说没有这样的天规，就是真的有也管束不了我，毕竟我也不是天族之人。”

触及知识盲区，李莲花一头雾水，“不是天族？那你是什么族？”

明舒把裙摆从狐狸精身下拽出来，拍了拍手站起身，“这就不先告诉你了，我怕说出来吓着你。不说了，今日你给我当个陪练吧。”

“啊？我当靶子？”

明舒隔空取了两根树枝，顺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那招小楼昨夜又东风我觉得挺不错的，再比划给我看看，记得不许动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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