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是民之青天,这殉情男女真是可怜,明儿本县厚葬。还有什么事吗?”知县大人扶着椅子扶手,便要起身,“若是无事,本县就……”
他还没说出“回衙门”三个字,身边有人冷笑一声,“真是青天,一男一女死于此地便是殉情,那楼上还有另一位女子的尸首,难道她也是殉情不成?”冷笑的自然是宫远徵。
“二楼还有?”知县又坐了下来,“又是何人啊?”
“还待大人明察。”宫远徵凉凉地道,“草民也不知是何人。”
“她是如何死的?”知县又问。
小毒娃阴阳怪气道:“被人捏碎了颈骨死的。就如水井里殉情的那位,要捏碎自己咽喉,等死透了再把自己塞进井里,这般殉情,倒是不易。”
知县两眼半睁半闭,“如你这般说来,那就不是殉情了。既然二楼的女子和水井中的男子都死于咽喉之伤,那便是他们互相斗殴,失手将对方杀死。这般意外,本县也是十分惋惜。”
宫远徵直接气笑了。
这两人难道会是互相掐着脖子,互把对方掐死之后,一个跑去跳井,一个回自己房里躺着,这样死法吗?
“既然这三人乃是互相斗殴,意外而死,本县就……”
知县大人“回衙门”三字又尚未说出口,又有人微笑道:“大人留步。”
知县一双细眼一直翻眼望天,这下好不容易往下瞄了一眼,只见一个从后院施施然走来的青衣人容色文雅,倒也不是很生气,掐声掐气地问:“什么事啊?”
“依我之见,此案怕是不能轻易了结呢。”
知县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惊,一双细眼微略睁了睁,似乎酒也醒了醒,很快又调整过来,“你是何人?竟敢与本官如此说话,信不信我将你关进大牢!”
“关我?你怕是还没这个能耐。”李相夷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晃了晃,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监察司,李相夷。”
知县脑子空白了一瞬,旁边胡有槐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李相夷?!” 几息之后知县突然怪叫起来,然后“扑通”一声闷响,似是一坨肥肉摔在了地上,知县跪在地上满脸惊慌,“指挥使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按规矩,官员之间即使有品阶高低之分,本不该行此大礼。但此人得位不正,坐在知县的位置上只知吃喝享乐,私下里腌臜事儿更是没少干,此时见了李相夷这只笑面虎自然是惊慌失措,唯恐被李相夷抓住小辫子撸了他的位置,乘机发落了他。
然而李相夷并不急着发难他,反而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胡有槐,淡淡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九琼仙境?”
“听说过。” 知县只是半抬起脑袋,“可是大人,那是传说之物,不知和彩华楼何干?”
“因为九琼仙境的秘密,那藏宝图的答案,现就在彩华楼内。”李相夷施施然回答。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有贪婪地,有紧张的,有质疑的,也有看好戏的。
“先起来吧。” 李相夷拍了拍手,对外面喊了声,“进来吧。”
大伙纷纷看向院外,之间几名小厮抬着一副担架进来,还特地在知县大人面前,掀开了半截白布。
“这……这、这就是大前天发现的那具被断手挖眼的女尸啊!” 有个小二被吓得惊呼出声。
这会儿就连宫尚角看得都变了脸色,所以李相夷昨晚还是去开棺验尸了?
尸体暴露在外,知县被人搀扶着起身,尽量不去看那尸体,只赔着笑,“大人,你这是?”
李相夷微笑道:“这具尸体,就是证明此案与九琼仙境有关的最佳证据。”
众人皱眉,皆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只见李相夷以气化刃,隔空一掌向那女尸的下半身划去,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和尸体上的裙子一齐割开,身边人也是一片惊呼。
宫尚角下意识移开眼神,只在宫远徴“咦”了一声后才发现,地上那具穿着裙子挽着发髻、被断去双手、挖了眼睛又挖了双乳的“女子”居然不是女子。
他是个男人。
“这并不是什么和情人相约殉情的小娘子。”李相夷似笑非笑,“只不过他刮了胡子、涂了胭脂、喉结也被伤痕掩盖,又被人挖了眼睛割了胸口断了手,我等忍不住关注在他的伤口之上,忘了细看,这是个男人,还是个生前容貌俊俏的、扮起女人来也挺像的男人。”
“他是谁?”宫远徴气鼓鼓地问道。竟都没搞清楚尸体是男是女,这对他一个精通人体结构的医者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李相夷露齿一笑,“他是吕阳琴。”
金复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什么?”
李相夷指着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说,他便是吕阳琴。”
宫尚角道:“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
“自然。”李相夷指了指地上“吕阳琴”头上戴的饕餮衔首金簪,“这支金簪出自九琼仙境,这世上除了吕阳琴还有谁更能合情合理地拿到九琼仙境里的东西?”
“但世上并非只有一种合情合理。” 宫远徴直言不讳。
“不错。”李相夷收敛了笑容,“如果还有一件和九琼仙境相关,又与吕阳琴相关的证物,就越发能证明地上这具尸体便是吕阳琴。”
他的目光流动,在周围所有的人脸上都看了一遍后,缓缓说道:“那样东西大大地有名,叫作缚恶剑。”
“缚恶剑?”宫尚角大为诧异,“我们似乎并未见到彩华楼里有什么兵器?”
李相夷歪头想了想,欣然道:“我猜那东西现在在胡有槐房里,他也算你的手下,要不你去他房里找找?”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连一直故作严肃认真的知县也微微一震。
胡有槐更是变了脸色,但脸色变得最多的还是宫尚角。
李相夷但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微笑看着胡有槐。
那人脸色铁青,哼了一声,“枉费胡某奉公大人为座上之宾,没想到您竟是冤枉好人、信口开河之辈……”
“放肆!” 宫尚角厉声喝斥,“指挥使大人岂是你能置喙的?”
李相夷也不生气,上下扫了胡有槐几眼,突然道:“你可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东西,叫作人彘?”
胡有槐脸色抽搐了一下,店小二还有小厮衙役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宫远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也恍然大悟,“这……”
“这也是一种人彘,只不过比起其他的人彘,他还有脚。”李相夷道,“显而易见,若非恨之入骨,一般人做不出这种事。”
众人听说这等惨事,都是噤若寒蝉,遍体生凉。
李相夷又看了胡有槐一眼,又道:“你可知吕阳琴几年前杀了他贴身婢女?”
胡有槐张口结舌,莫名其妙,一口气活活忍住,差点没把他自己憋死,“胡某退出江湖多年……”
李相夷若无其事地打断他,“没错,你已经退出江湖多年,所以不知道吕阳琴用缚恶剑亲手杀了他的婢女景儿。那是因为景儿既是他婢女,又是他情人,可景儿突然移情别恋,爱上了泸州大侠刘恒。这黑道中人拐带白道女侠,那便是作奸犯科,白道大侠拐带黑道妖女,那便是弃暗投明。总而言之,景儿弃暗投明的那日被吕阳琴发现,然后一剑杀了。”
他莫名说起江湖逸事,没听过的听得倒还津津有味,早听过的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胡有槐倒是真没听过,一直到故事听完方才醒悟,冷笑道:“这和胡某有何关系?大人为何你要说缚恶剑是在我房里?”
“非常有关系。”李相夷打了一个响指,“你若知道这段故事,便不会把那灵位留在屋里,你若不把灵位留在那屋里,我如何猜得出天字四号房内住的是谁?”他给身后的金复打了个手势,吩咐他去把四号房里的牌位拿来。
金复来去如风。
李相夷接过牌位解开红线,露出里面的牌位“先室刘氏景儿之莲位”。
“景儿自小卖身吕阳琴为婢,没有姓氏。她若嫁了刘恒,自要姓刘。这若是景儿的牌位,那在水井之中的大侠,自便是刘恒了。”李相夷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可想而知,吕阳琴杀了景儿,刘恒恨他入骨。于是刘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抓到了吕阳琴,废了吕阳琴的武功,夺了他的剑,又用他裹剑的红线来包裹刘景的牌位,再将他弄成人彘,绑到此处。”
宫远徴上他的思路,“此地是西北往南的必经之地,或许刘恒留下吕阳琴的脚,就是要吕阳琴带他找到九琼仙境。”
这倒是有道理,前提是,地上这具尸体当真是吕阳琴的话。
“大前天夜里,刘恒将吕阳琴男扮女装,绑到此处,住进了天字四号房,那支金簪约莫便是刘恒从吕阳琴那儿所得,故意插在他头上的。只是不知刘恒知不知那玩意背后的渊源,这事本来天衣无缝,没有人发现吕阳琴变成了这种模样。 ‘西北阎王’的手下追兵也没有找到这里,但即使是大侠,下手过于毒辣,也是会遭天谴的。”
他指了指楼上,“彩华楼的天字房内有机关,装着专供窥视之用的琉璃镜。那天夜里,住在天字三号房内的女客偶然发现了画轴后的琉璃镜,她看见了隔壁的刘恒和吕阳琴。或许她以为吕阳琴是个可怜的女子,或许她以为刘恒是个手段残酷的魔头,总而言之,她破门而入,向刘恒发出了暗器。”
几人想起天字四号房桌上那枚犀角发簪,点了点头。那若是作为暗器,便可以解释它为何插入桌内。
只听李相夷又道:“于是她和刘恒动起手来。但天字四号房中,墙壁上有一道极细的口子,曾有东西灌墙而入,插入二寸之深。彩华楼乃宫门产业,楼宇以青砖搭建,除却神兵利器,何物能灌墙二寸之深?而此种神兵若是长剑,二寸不足以稳住剑身,必会跌落,墙上裂口却无翻翘痕迹;而裂口狭而深,并非刀刃形状,若非长剑,便是短剑匕首。世上能称神兵利器的短剑匕首不过区区两柄,一者青釭剑,在国库之中;二者么,便是缚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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