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伤

“在不松开就送客了。”

听到这句话，君离殇才悠哉悠哉的撒开手。

他盯着顾清辞的手看了一会，说实话，他看的还可能是他手上的纱布。沉默半响后从顾清辞手上拿过纱布帮他包扎。

从小锦衣玉食的他，没想到也会干这种活。

“过来告诉小辞一声，最近上京要不太平了，注意些。”

“不必告诉我。”

君离殇用力扯了一下手上的纱布，轻笑道：“不为了我，为了他们，也该好好活着。”

没人注意到的是，这句话还未说完，顾清辞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变回了他从前看他的那个样子。

顾清辞从前是如何看君离殇的，大概就是憎恨厌恶，一避再避。相比较之前，这个也是已经温和许多了。

“国师回去休息吧，我累了。”顾清辞像有些厌烦的赶客。

“没弄好。”

“走不走？”

“若我不走，你作何？”

顾清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匕首架在君离殇的脖子上，有些怒意的开口道：“送客！”

君离殇知道他在气什么，所以并没有还手。

他手上帮他包扎的动作也没有停。

顾清辞抽开他包扎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原来那个不太友好的动作。

“要是还气的话，杀了我吧。”

“我这一世活的碌碌无为，我可没有什么贪恋妄想，也不寻求千古美名，更不需要什么名垂千史。所以，杀了我没什么坏处，这个王朝没有我也一样昌盛繁荣，大夏有个明君，千万子民百万年也修不来的福分。”

“我呢，顶多只是出生好，换了一个不需要太费力的职位，因为不需要寒窗苦读，也没体会过这世道不公，所以天生长了一副恶人相。”

他苦笑道：“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感叹，六年前的那个孩子已如今这般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当年的那帮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对吧？想想你的剑术都还是我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偷懒，要不要试试？”

这句玩笑话，在那里好像没有取到半分缓解作用。

气氛僵持不下，夜里的风也冷得让人发抖，这夜……静的太怪了。

怪得让人有些难过。

君离殇抬头，他发现那只手在抖！

抖得厉害，都得越来越远，拿着匕首的那个人低着头，去看才发现这人的衣裳已经湿透。

他红了眼眶。

顾清辞松开他，匕首被丢出插在门上。

门外的侍卫吓坏了。

“大人和顾公子怎么吵得这么凶？”

君离殇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垂下手，默默的起身把门关上走了。

顾清辞点着灯坐在地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因为他和一点点染红的比武场，下面全是尸首，那里面的孩子都才十四岁左右。

他该怎么原谅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原谅他。

第二日一早，君离殇便见到了鸢，他道：“公子说今日在城郊等着大人。”

君离殇的嗓子有些哑，但还是回了声：“知道了。”

他到的时候，顾清辞早就已经在那里了。

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的，荒郊野岭、枯木横生，或许是因为时候还早，显得有些凄凉。而就在那片凄凉地，有一件破坏的屋子。

顾清辞在那站了许久。

他一个人，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哪怕有天有个人想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挡些风雨，也会被他一把推开，他一个人习惯了。

再后来……

那些风雨把他伤的遍体鳞伤，总有个人会俯身把他抱在怀里，但在这之前，那个人也捅了他一剑，那个伤太深，六年也没愈合。

他心里明白，这伤怕是好不了了，就像死了的人永埋地底一样。

这是心伤。

这原本是疤，但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揭开，所以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痕迹。就像是曾经伤过你的人，其实他现在对你再好，你依然会想起他曾经那般，一种蔑视又无所谓的表情，真的伤人太久。

顾清辞就是这样，所以他现在都还没好。

或许本来就没有怨气，就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自我麻痹，他好想抛下这个东西。

但是如果真抛下了，

他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从前是为了杀人那个人，现在呢？

现在说不清了，就像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相互纠葛又互相排斥。就像一团乱掉的因果线，理不清，甚至越理越乱，导致人都忘了它一切有多干净，有多干净的挂在那棵树上。

那棵树，

叫红尘。

那条路，

叫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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