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他主义（完结）

在我们更接近康德正在讨论的那种情况之前，参与罗伯特·诺齐克（1974：42-5）的思想实验将会有所帮助。他想象了一个“体验机器”，神经科学家可以在其中操纵你的大脑，以便你可以拥有你选择的任何体验。这些经历可能是虚幻的，但它们可以像你选择的那样栩栩如生、丰富而复杂。例如，你可能会进入机器以获得与攀登珠穆朗玛峰完全相同的体验；你会躺在桌子上，大脑连在机器上，但这就像你面临着巨大的危险，风、寒冷、雪等等。诺齐克声称，我们不会选择插入机器，这是正确的，因为除了我们生活的体验部分之外，还有很多价值。

考虑到这一点，让我们回到康德富有同情心的灵魂，他们“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虚荣或自利动机，……在他们周围传播快乐中找到内心的快乐”。我们可以为他们提供插入体验机器的机会，然后在他们看来，他们就好像在“在他们周围传播欢乐”。事实上，他们不会帮助任何人，但在他们看来，他们似乎在帮助任何人，这会让他们充满喜悦。显然，那些以这些条件进入机器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值得钦佩的。但是，如果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拒绝了这一提议，并且更愿意在实际帮助人们中找到快乐，而不仅仅是表面上帮助他们呢？更准确地说，我们可能会为某人提供以下选择： (a) 你会在机器中体验到巨大的快乐，想象自己正在帮助别人； (b) 在机器之外你会体验到较少的快乐，但在实际帮助他人时会感到快乐。一个真正富有同情心的人会选择（b）。为了对别人有用，他会放弃一定的快乐。这确实有一些令人钦佩的地方。

然而，根据康德的说法，这个真正富有同情心的人的动机中仍然缺少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尽管他愿意为了他人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福祉。他提供帮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这样做在道德上就是错误的——错误是因为他违反了一条道德规则，而这条道德规则使他有义务帮助他们。促使他帮助他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愿意这样做。如果他不乐于提供帮助，他就不会这样做。

我们应该同意康德的观点，即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拒绝帮助另一个人在道德上是错误的，无论这个人是否对他人有同情心。例如，假设一个孩子需要被送往医院，而您恰好可以花费一些小费用或给自己带来不便。虽然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但你是一个觉得孩子很可爱并且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人。于是你就心甘情愿陪孩子去医院。你对孩子的爱令人钦佩，但如果这是你帮助这个孩子的唯一动机，你仍然会受到批评。根据假设，在我们想象的情况下，拒绝是错误的——但根据假设，拒绝的错误并不是你的动机之一。

但康德的观点的适用范围有限，因为在许多其他情况下，为他人而帮助他人是令人钦佩的，但不是道德义务。例如，假设一位小说家每天从工作中抽出时间为社区中的盲人读书。她没有道义上的义务去帮助那些人；她帮助他们，因为她热爱书籍，并且想将她在文学中获得的快乐传播给其他人。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她的兴趣会发生变化——她可能不再写小说，也可能不再从读书给别人带来乐趣。那时她可能不再自愿为盲人读书。康德必须说，这位作家提供的帮助不值得我们“尊重”，并且“没有真正的道德价值”，因为她的行为是出于倾向而不是义务。但要隐瞒这些赞美之词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作者读书给别人听并不仅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事业或自己的福祉。尽管她喜欢给别人读书，但她可能认为花更多的时间在自己的写作项目上会更好。她做出了一些牺牲，因为她相信，如果她能够向其他人灌输她在这些书中获得的快乐，他们的生活就会改善。当然，她的动机具有正常意义上的“道德价值”：她采取行动的原因是帮助他人。

回想一下康德的思想实验，在这个实验中，一个充满同情心和同情心的人遭受了严重的不幸，从而消除了他对他人的所有感情。他仍然能够造福他人，他仍然有强烈的责任感。康德似乎在暗示，如果这样的人因为认为自己有义务而继续“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他人”，那么他根本就没有道德缺陷。相反，他的动机是模范的，因为它具有“道德价值”（不像个人的动机是受倾向和同感所感动）。康德确实是对的，我们不应该仅仅因为他经历了严重的不幸就降低对他的评价——假设这些不幸不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说，其他人的逆境“不再搅动”这个可怜的灵魂，想必他会补充说，这种情绪状况也不是这个不幸的人的错。但是，即使这个人对他人的利益漠不关心并没有什么可责备的，但他与他人的关系也确实受到了损害。他无法像他应该的那样回应别人。由于缺乏向他人传播快乐的倾向，当他从事履行其职责以促进他人幸福或减少他们的不幸的项目时，他会以一种不快乐、尽职的方式这样做，从而玷污了他与他人应有的关系。例如，如果他自愿为盲人读书，他将无法向他们传达对文学的热爱——因为他自己在读书时感觉不到“内心的快乐”，也没有意愿去帮助别人，因为他的自己的痛苦。当他收到成年子女不幸的消息时，他不会以同情或同情的方式回应——这样的消息只会让他感到冷漠（尽管如果道德上需要他的帮助，他会履行父母的职责）。那么，可以说这个人表现出重大的道德缺陷。他缺乏动力去以他应有的方式对待他人，并以他应有的方式去感受他人。

6.重温感伤主义

我们现在可以更好地整理前面几节中标记为“感伤主义”的一揽子想法，并认识到其中一些比其他更合理。

首先，我们应该接受感伤主义的论点，即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根据其对一个人行为的因果影响来评估是否合适。例如，即使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也应该关心孩子的遭遇；这种情绪反应是适当的，因为这是成为好父母的一部分。这一点让我们承认，在某些情况下，人们应该努力抑制通常适当的情绪反应。如果一个人有责任去帮助许多正在受苦的人，那么如果一个人不去感受适当的情绪，那么他可能会更有效地帮助他们。例如，在战区工作的护士如果现在训练自己在听到伤员的呻吟和哭声时不感到任何情绪，可能会挽救更多的生命。她有理由感到同情，但这被更强有力的理由所覆盖，需要采取有效行动来减轻他们的负担。

应该接受的一个密切相关的感伤主义观点是，帮助有需要的人，但在许多情况下，以明显冷漠、无情或敌对的方式提供帮助，是一种有缺陷的反应。

4.4 节中与感伤主义相关的第二个想法是：

人际关系中最重要的东西不能通过从如何对待他人的一般规则开始，并仅通过应用该一般规则来证明对待每个特定个人的某​​种方式的合理性的方法来捕捉。

这句话的核心事实是，我们生活中一些最有价值的组成部分并不是通过遵守规则就能获得的。我们不会通过应用关于我们应该爱上谁的一般原则、标准或标准来爱上别人。我们不会通过将这些追求视为我们关心的更普遍事物的具体实例来培养对数学、历史或网球的热情。我们生活中一些最有价值的组成部分只有当它们自发地产生于对世界或其中的人的可爱特征做出反应的感觉时，我们才能利用它们。

但这为按照我们接受的规则对待人们的项目留下了很大的空间，因为他们经受住了我们的理性审查。例如，如果（但只有当）我们对折磨某人有未经训练的负面情绪反应时，建议我们不要折磨他，这是荒谬的。关于酷刑，我们需要回答一个普遍问题：在什么情况下酷刑是合理的？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首先问：什么是酷刑？）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方法是我们推理出一项总体政策——一条规则，无论简单或复杂，它控制着酷刑的使用。当然，这样的规则应该是公正的——它应该是适用于所有人的单一规则，而不是为服务于我们所属的某些国家或派系的利益而定制的。

同样的观点也适用于有关管理诸如信守承诺、撒谎、盗窃和其他可疑行为等日常规则的问题。在这方面，我们也正确地期望彼此制定一项总体政策，在正常情况下将此类行为视为错误。自愿做出的承诺通常是遵守该承诺的决定性理由；一个人只有在对这样做有积极感觉的情况下才信守诺言，他不会按照别人正确期望的方式对待别人。 （对于反对意见，请参见 Dancy 2004；Ridge 和 McKeever 2006。）

当我们询问慈善捐赠的适当基础时，就会出现关于我们的情感和利他主义之间关系的第三个问题。例如，考虑一下某人向致力于抗击癌症的组织捐款，并选择这样做是因为他的母亲死于癌症。他的礼物是他对她的爱的表达；当然，这意味着为他人做好事，但其他人被选为受益人，因为他认为这种疾病的减少是他对她感情的适当表达。功利主义不能轻易接受这种形式的利他主义，因为它的前提是慈善行为，就像其他一切一样，只有在做出最大的善事时才是正确的——而且很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分配给癌症研究的钱会做得更好。如果捐赠给其他人道主义事业。但如果不以功利主义的真理为前提，就不难为基于个人情感依恋选择一种慈善机构而不是另一种慈善机构的做法辩护。如果友谊和其他爱的关系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有适当的位置，即使它们没有最大化好处，那么情感就是利他主义的适当基础。 （有关相反的观点，请参阅 Singer 2015。）

这并不意味着当我们决定是否帮助这个人或组织而不是那个人或组织时，跟随我们的感觉总是正确的。假设您属于一个致力于减少溺水事故死亡人数的组织，并且您正在前往该组织的一次重要会议的路上。假设你错过了这次会议，该组织将不得不暂停运营数月——结果，溺水人数将居高不下。在途中，您经过一个有溺水危险的孩子，他大声呼救。你必须选择：要么你可以拯救这个孩子，要么你可以参加会议，从而拯救更多的人免遭溺水。当你听到孩子的呼救声时，你会情不自禁地做出情绪反应；与他擦肩而过是一件冷酷而精打细算的事，即使这样你会节省更多。你应该做什么？

事实上，你的情绪被孩子的哭声完全激起，这与上一个例子中儿子对已故母亲的爱对这个问题的影响不同。那个哭声让你充满同情心的溺水孩子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您的选择是帮助一个陌生人（拉动您心弦的人）还是帮助许多陌生人（您目前看不到或听不到的人）。当情感表达了一种长期而有意义的联系时，而不是当它是对陌生人哭泣的短暂反应时，认为情感在利他主义中发挥适当的作用并不是难以置信的。

七、结论

功利主义者和结果主义者对这个问题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一是对每个人的利益给予同等的重视（或者每个有知觉的生物），将自己视为普遍利益的一小部分。如果这超出了我们的要求，那么更好的选择就是不要退回到另一个极端（利己主义）。相反，利他主义对一个人来说合适的程度取决于该人的生活状况。

利他主义并不一定令人钦佩。只有在适合为他人行事的情况下，并且只有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所做的事情确实使那个人受益时，它才值得钦佩。如果一个人为了他人的利益而寻求对他人有利的事情，但却错误地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那么这个人的行为就有缺陷。只有与对幸福的正确理解相结合，利他主义才是完全令人钦佩的。

那些不为自己着想而关心别人的人有什么问题呢？情况可能是，这些人本身由于缺乏利他动机而处境更糟。这是一个幸福主义者必须说的话，我们并没有反对幸福主义的这一方面。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些从不利他或利他不够的人之间存在理性失败。但我们不应该认为，那些不无私或不够无私的人一定还有其他问题，除了当他们应该关心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时，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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