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荷惜先是瞧了一眼意欢，见她毫无反应，想着只怕现在的对方也不愿意喝，便将其端走。嬿婉拉了拉春蝉的手:“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春蝉便道:“主儿，您可不能赶奴婢走，奴婢必须在这里。”

这话便有些过了，但二人何等默契，自然明白春蝉是出于担心。虽然皇后给了可去看望的口谕，她这样大张旗鼓地闯进来，很难保证不传进皇上的耳朵，受其余波影响。春蝉左右不了她的想法，便舍命陪君子。

心下一暖，嬿婉拍拍对方的手心默许了，此时响起一道嘶哑的声线，像是掺了砂砾与铁锈:“你如何来了？”

嬿婉竟然恍惚了一会才找到发声源头，是静如枯松的意欢。要知道，以前的她冷虽冷矣，然而容颜如冰上艳阳一笑冷艳四射，声如清泉击溅山石，如何都是享受。

眼下却如垂暮老人。

她问了一个和御花园陆沐萍一般无二的问题，嬿婉却给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你就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好吧。”

她对陆沐萍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意欢。

但实际上，她知道。所以她怀揣着那份无人能晓的愧疚而至。

意欢闭上眼睛，似是为这个答案嗤笑了一声，又好似没有:“我们这辈子的交情都少得可怜，如何要谈上辈子。你到这里，若不是故意与我过不去，那便是怜悯与施舍了。”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嬿婉飞快道，“我知道，你永远不需要这些。”

“是的，我生来什么都不缺，便是不进宫，便是嫁给农户，便是一生无子。叶赫那拉氏有的是底蕴，足够保我无忧到死。”

意欢睁眼，里头的血丝清晰可见:“所以从小父亲就说，我不需要那么争强好胜，那么努力精进自己，尽力而为就好，我嫁谁都行的。”

“可是我不甘心啊，从发现我天赋异禀，学什么都一点即通的时候，我就觉得，既然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才智，便是告诉我，不可做一个碌碌无为之人。即便我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也要成为名动京城的才女，我的夫君也绝不能是什么农户，他需得如我一般，读遍天下书，识得万般知识，他要像我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我，我配得上这样的男子。”

“是，你当然配得上。”嬿婉说，“即便放眼人才济济的后宫，你的美貌无人能敌，你的才学人人赞同。”

意欢侧眸看了她一眼:“美貌无人能敌这话以后不要说了，不说人外永远有人，即便赛过西施貂蝉，这副皮囊也已经没有用处了。”

这边是昨日遗留的问题了。嬿婉识趣地没有接口，而是听意欢继续讲述:“所以，在知道皇上就是那个我苦寻多年的半身，我灵魂的栖息之所的时候，我欢喜地几乎发了疯，将我的全部都给予了皇上。我知道他身居高位，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事，我再怎么博览群书，终究眼界有限，不能为其排忧解难，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记录着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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