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修罗场(一)

宫远徵一路气得嘴里碎碎念回了徵宫，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的，既然当初绿拂是满嘴放炮，那么漪若就是实打实被冤枉，而且，她还没办法申冤！最重要的，他这个夫君，没给她任何机会申冤！

所以，他就这么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夫人的房门紧闭，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任凭膝盖被磨破、鲜血渗透衣衫，漪若的心也未曾动摇分毫。宫尚角往昔那些惯用的手段，在她这里通通失灵。漪若一定记得，自己曾经最痛苦无助的模样是怎样的，那时的狼狈不堪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时刻割着他的心。所以他哪怕高烧不退，身体难受得一阵阵痉挛作呕，也没有选择以可怜的姿态去求饶卖惨。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含一片参片强撑着，从深夜一直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却依旧毫无进展。看来，漪若是真的寒透了心。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最终，他只能一边捶打着早已麻木酸痛的双腿，一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屋子，在浑浑噩噩中昏睡过去，这一天里，他仿佛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感知。

日落黄昏

丫鬟小心翼翼禀告，公子昨夜投江自尽险些送命！

没人知晓这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只知道徵宫夫人漪若当时是光着脚飞奔过去的。她的速度之快，竟让刚从病榻上起身的宫远徵措手不及。就在他刚刚退烧，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之时，漪若已泪眼婆娑地扑入他的怀中。实在没胃口去碰那些饭菜，只想着躺下歇息，可他万万没想到，脑洞大开的又何止是他一人。当漪若带着满心担忧与泪水紧紧抱住他时，他那虚弱的身体突然一阵不适，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他踉跄着爬到床边，一阵剧烈的呕吐随之而来。由于他已经一天粒米未进，吐出的只是苦涩的胆汁，那滋味真是难以言喻。此时，他对苏绿拂已是满腔怨恨：“苏绿拂，我与你不共戴天！”

漪若某根神经被触及，眼里除了怒意还有遗憾，更多的是心寒！一掌狠狠的拍了床板，你真的可悲！你这般自轻自贱心甘情愿，给你十年也是浪费！转身就走，既然好了伤疤你就忘了疼，那我就再替你血淋淋的撕开！

于是，当夜幕悄然降临，漪若决然地递上了和离书，同时竟让他重走一次往昔之路！女子一旦狠下心来，其决绝之势着实惊人。宫远徵还沉浸在夫人与自己决裂的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便被猛然掐住脖颈，重重地按在了床榻之上。漪若虽非武林高手，但对付此刻懵懂无措的他却已足矣。这阵势，莫不是不允和离就要取自己性命吗？宫远徵两腿奋力挣扎踢动，怎奈漪若心意已决。出乎意料的是，漪若端起一碗液体，不由分说便向他灌去，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呜呜呜！远徵挣扎无用，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哪里还会有理智，所以当漪若松开的瞬间，爆发了！他就算没有内力他也是男人，顾不上呼吸不畅上手就是一耳光，打得漪若心灰意冷！

远徵从床上艰难地爬起，踉跄几步后扶住脸盆架，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剧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那股熟悉的苦涩再次席卷而来，数月前的痛苦仿佛从未离去，每一丝味道都像是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开他心中尚未愈合的伤口。不堪回首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碎片拼凑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与呕吐时的酸楚交织在一起。他紧紧掐住自己的喉咙，试图将那令人作呕的感觉彻底吐出，身体却因过度的反应而不住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这个问题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块染血的布——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痛。

漪若仿佛早有预料，那样的惨痛经历，他忘不掉的！可就算失望透顶也不能此刻丢下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把他拖到床上，出乎意料的，远徵眼里除了绝望看不到其他，“你把和离书拿来，我签，然后拿上你就给我滚！”

漪若僵立在原地，此刻绝对不能离开否则远徵会陷入极大的危险！远徵情绪失控，用尽全身力气给了她一记耳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突兀而至的暴力举动仿若打破了某种可怕的平衡，往昔那如梦魇般的情景再度汹涌袭来。漪若被打倒在地，她的视线却瞬间被一抹翠绿色所牵引，那是落在不远处的物件。她像是发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艰难地爬过去，难以置信地拾起那抹翠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化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这是求亲当日他赠予自己的锁心环啊！远徵此时也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枚原本就有些大的指环，在他方才的一时冲动之下竟然随着这一巴掌甩了出去，如今想来那指环应该是碎了。

两百零九盏河灯，情意绵绵的婚书，仿若昨日的画面依旧清晰，他那一声声“爱你”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却在刹那间化为齑粉！那个人带给他的痛楚深入骨髓，即便如此，他心中那份痴念仍未消散。而自己，在霜华居日复一日地陪伴着他，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莫非正如绿拂所言，他根本无法分辨，他眷恋的是朝夕相伴的幻影，并非真正的自己。换句话说，哪怕换成旁人，只要给予同样的陪伴，他也会生出这般情感，绝非因她是江漪若！那些曾经令她心潮澎湃的感动，原来都是献给那个名为念念的虚影，而非真实的江漪若！如今他的双目重见光明，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宫门少爷，而自己则成了那段不堪回首记忆的见证者，每当他回忆起往昔，那阵痛便会如涟漪般蔓延开来。

“江漪若，事到如今你觉得自己委屈是吗？那你就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着，看我会如何？！”远徵瞬间站起来一动不动，此刻，他心寒了！

整整一夜，夫妻俩无声对峙直到天明！

漪若傻了！

宫远徵——毫发未损！

意冷心灰，和离书落笔！“我还你自由，你也放我自在吧！”扼腕叹息，让她落个明白，递过手腕，漪若的医术是他教的！

天塌了

漪若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惊惶之下急忙下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举动，只是一种本能的挽留。远徵却快步后退，避开她的触碰，“你别碰我！绿拂说得没错，我就是有眼无珠！”他毫无迟疑地拿起和离书，决然夺门而出。此刻，远徵心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他不会原谅她了！

羽宫之内，宫远徵将和离书双手奉上，这一举动把宫子羽惊得面色骤变，仿若雷击，险些没背过气去。“宫远徵！你竟将成亲视若过家家不成？倘若此时江漪若还是你的妾室，休了也便罢了。可如今她已是你禀告先祖、录入宗谱的正妻，你当自己是何许人？难道真以为这婚姻之事可以随心所欲，想娶则娶，欲休便休！”宫子羽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怒与愤懑，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话语中的力量仿佛能将这沉重的空气撕裂开来。

与此同时，角宫内收到两个炸裂的消息。

徵公子去执刃宫中要和离！

徵宫夫人喝过的药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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