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三十三年的皇宫,在晨曦那熹微的光亮中,沉浸于一片阒然无声。
三皇子景逸于太子宫前,在挑衅完景泽之后,便在此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面那满地的霜雪,其心中盈满了不甘与愤懑。他的膝盖已然被冻至麻木,却仍旧执拗地跪在那里,仿若在用身体的姿态向世间所有人宣告着自身的愤懑与抗议。
四周鸦雀无声,无人胆敢发出半点声响,就连他自己的母亲,那位往昔给予他无尽教导与疼爱的女子,此刻也显得灰心丧气。在她看来,景逸此番行径,不单丢了皇家的颜面,更是丧失了身为皇族子弟应有的那份尊贵与庄严。
恰在景逸近乎崩溃的边缘,一道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三殿下,陛下托我唤你起身,我们今日该学……”是他的老师,安凌诀。这声音恰似久旱之后的甘霖,唤醒了景逸心中的理智与执着。
尚未待安凌诀把话说完,景逸便如一阵风般跑得没了踪影,仅留下安凌诀和他的下人在那里焦急地呼喊着他。
景逸并未跑远,一边思忖着如何爬上那高高的宫墙,一边轻声嘀咕道:“哼,本皇子跪了这般久,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念书。”
这皇宫广袤无垠,竟让景逸迷失了方向。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地回荡着安凌诀的话语,但更多的,是他对于未来那无尽的未知所产生的恐惧与迷茫。他无意间闯入了一座偏僻的宫殿。
宫殿之内,皑皑积雪覆盖着每一处角落,寒风如刀子般凛冽地呼啸着。景逸不经意间竟发现,此处竟存在着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孩子,正一心一意地堆着雪人。
“真可笑,都十二岁了还玩这些,也不确定是否跟自己一般大。”他心中暗自嘀咕。
这孩子身着一件看似价值不菲,却已然有些破旧的灰色长袍,领口与袖口的边缘因频繁洗涤而微微起了毛边。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衣物依然保持着整洁,与此刻景逸的狼狈之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景逸缓缓走近,意欲询问对方的名字。景逸还未看清他的面容,便叫了一声:“哎,你……”
然而,尚未等他把话说完,对方竟朝他投掷过来一个雪球。景逸原本平衡力也算正常,奈何因受罚跪了太久,反应有些迟缓,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景逸本以为对方会如其他下人一般向自己求饶,可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对方不但没有丝毫的慌张之色,反而还在笑,起初笑得很是矜持,随后更是开怀大笑起来。
比起面容,景逸先是听到了他那爽朗的笑声。景逸从未如此丢过脸,他站起身来,本欲怒斥对方,未曾想,他却看到了,对方那如璀璨星空般耀眼的双眸,墨色的头发只用一个极为简单的发簪绾起,还有他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手还轻轻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滴。景逸看痴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就在景逸发愣之际,对方又拾起雪球准备朝这边扔来,不过这次被景逸敏捷地躲了过去。景逸的好胜心顿时被激起,他也有样学样地将地上的雪揉成雪球向对方扔去,就如此这般,一来一回,他们嬉闹了许久。
直至两人都累得蹲在地上开怀大笑。然而景逸并未因此而退缩,反倒也拾起雪球,开始与这个神秘的孩子玩起了这场于雪地中追逐的游戏。
两个少年在雪地中尽情地嬉戏玩闹,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不断回荡。他们年岁相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
景逸从未见过如此纯真与快乐的面庞,尤其是对方那双仿若星空般深邃、闪耀着紫色光芒的眼眸,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景逸满心好奇地询问对方,因为看到对方的眼睛他便知晓对方应是自己的弟弟或哥哥,可自己却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他也大致猜出了,自己排第三,大哥自己知晓,那就唯有二哥了,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所以在他潜意识里,一直以为二哥在出生之时便夭折或是后来已死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景澜,我叫景澜,力挽狂澜的澜。”
“哦。”
在景逸的心中,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向来都是难以坦然接受的存在。
但这一次,与景澜的相遇,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亲切。尽管他极力试图避免与景澜过多地交流,然而当他的下人寻到他们之时,景逸还是忍不住回头,望见了景澜那满含期待的眼神。
“再见。”景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别扭,但他却无法抑制住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
景澜笑了,那笑容仿若冬日中最为绚烂的雪梅,美丽而动人。他轻轻回应道:“嗯,再见,景逸。”
这简短的对话,却在景逸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再见”,并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夜幕渐渐降临,景逸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景澜相遇的画面,以及那句温暖的“再见”。
这场短暂的相遇,却在景逸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成为了他难以忘却的一段记忆。
景逸难以自控,每逢得闲之时,便不由自主地奔向景澜之处,仿若他们并非兄弟,而是意气相投的知心挚友。
在一个阳光明媚、春色撩人的午后,景逸再一次踏入了景澜的书房。此间书房与他自己的那间大相径庭,此间弥漫着浓郁的墨香以及智慧的气息,全然不像他那装饰华丽却略显空洞的宫殿。
景澜正端坐在书桌前,手中紧握着一支细长的毛笔,在宣纸上徐徐勾勒出一个个精巧的汉字。景逸缓缓坐下,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景澜的双手之上。
"景澜,我一直在思考,倘若你继承了皇位,将会是何种景象?"景逸启口询问道。
景澜淡然一笑,眼眸中倏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不会的,我并无此意。"
景逸听闻后,心中蓦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然而,这种情愫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景澜的母亲再度获得皇上的宠爱,他的地位与权势也随之水涨船高。景逸开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他惊觉自己竟然开始妒忌景澜,妒忌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即将拥有的荣耀。与此同时,他不从何处得知,父皇的传位诏书已从五皇子改成了二皇子。
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景逸本能地觉得,景澜本就应是令人艳羡的卓越继承人,而非他景逸的挚友。
嘉兴三十七年,景澜的生母被传出与他人私通叛国,在内外交困的压力之下,皇帝将其打入冷宫,最终她不堪如此屈辱含恨自尽,皇帝得知后犹如疯了一般。
可次日,他依旧如往常般批阅奏折,然而他却做出了一件帝王绝不会做的荒唐事,他下令将景澜生母的尸体从冷宫中搬出,风光大葬。
当夜幕降临,整个皇宫仿佛都被一层淡淡的哀伤所笼罩。景逸知晓后第一反应便是
去查看景澜的状况他止步于景澜的宫殿前,门扉半掩着,透露出微弱的光线。景逸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踏入了一个满溢哀愁的空间。
他望见景澜独自一人跪地,洁白的衣袍与他那紫瞳中黯淡的光芒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意。
"景澜……"景逸轻声呼唤了一声,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空洞。景澜并未回应,仅是缓缓地抬起头,紫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愫,他直直地望向景逸。
"景澜,我知晓……"景逸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懂……"
然而,景澜的眼神忽然变得决绝,他用冰冷的声音回应道:"滚。"这两个字犹如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景逸的心上。他未曾料到,自己如此诚挚的话语,换来的竟是这般回应。
“你说什么?”景逸的声音里裹挟着难以置信的腔调,他竭力试图去弄明白自己缘何会遭到这般对待。
“我让你滚。”景澜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中袒露着毫无转圜余地的决绝。
说罢,他毅然转身,再未瞧景澜一眼,仅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宫殿。
于夜色之中,他的身影缓缓消逝,仅余下一声悠悠的长叹,以及身后宫殿里传来的低沉呜咽之声。
景逸在宫殿的暗影里疾驰,脚步沉滞而又仓促,恰似他内心深处澎湃翻涌的情愫。
月光倾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辉般的外衣,映衬出他脸庞上那未曾滑落的泪水。他心底的愤怒与失落相互交织,仿若于黑暗里觅得了宣泄情感的豁口。
奔过那片静谧的花园,景逸的心跳声在夜风里悠悠回荡。他全然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只是任凭身躯引领着他不断前行。
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刺破云层,朗照大地之际,皇宫中的人们惊觉,景逸的眼角依旧残存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而景澜,依旧长跪于宫殿之中,直面那难以言喻的苦痛,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仿若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开来,再也难以弥合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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