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夕颜欢，得紫菱

　　九月，御花园的夕颜爬满了木架，红如朝霞，蓝如晴天，紫如水晶，煞是好看。秋风掠过，枝叶抖擞，簌簌作响，似佳人低吟浅唱。

　　采薇姑姑和小郡主说话，无暇顾及身后的宫婢。一个小姑娘跑向木架，伸手摘下了一朵紫色的夕颜。

　　采薇姑姑身边的小宫女眼尖看见了，走过去厉声呵斥，“好没规矩的小丫头！这宫中之物岂能乱动？”说着就要动手掌掴。

　　“住手！”玉荷一声娇喝，走到小姑娘面前。

　　那小宫女行了一礼，不再言语。

　　“你很喜欢这花吗？”玉荷问小姑娘。

　　“我不喜欢花，我喜欢紫色。”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点儿也不怕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边采薇姑姑答道：“这些宫婢是今天才入宫的，尚宫局还没有编篡名册。”

　　宫女入宫，前尘往事就此断，由尚宫局重新起名。

　　“你既然喜欢紫色，我赐你一名，就叫‘紫菱’，如何？”

　　采薇姑姑轻斥，“还不快谢郡主赐名？”

　　紫菱看着玉荷，小脸上扬起笑意。

　　“谢谢郡主。”

　　玉荷牵过她的手，对采薇姑姑道，“姑姑，我想要她，可以吗？”

　　“能被郡主看上，是她的福气。郡主若是喜欢，尽管把人带走。”采薇姑姑一脸谦卑。

　　宫中人尽皆知，小郡主深受皇上喜爱，她的一切要求，皇上都尽可能满足。

　　“所谓好事成双，我再挑一个走行不行啊？”

　　“郡主请。”采薇姑姑伸手，示意小郡主自己挑选。

　　玉荷松开紫菱的手，从发髻上摘下一朵簪花，扬声道：“你们谁拿到了这朵簪花，本郡主就赏她十两金子。”

　　簪花被扔了出去，小宫婢们立刻哄抢，场面混乱，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采薇姑姑有些无奈，太浮躁了，到底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有一个略大些的宫婢没有抢，旁人推搡，簪花从这个手里到那个手里，最后被撞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那小宫婢的衣领上，她顺势拿在手中。

　　“你过来。”

　　“奴婢参见小郡主，郡主万安。”小姑娘很懂规矩，膝盖弯得恰到好处。

　　“你叫什么名字？”

　　“贱名恐污了郡主尊耳，但请郡主赐名。”小姑娘保持屈膝的姿势，态度恭敬且乖巧。

　　“就叫彩云吧，彩色的云朵，是罕见且好寓意的物什。”

　　“奴婢谢郡主赐名。”彩云还是没有站直身子。

　　这时，成王妃寻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色。

　　“玉儿，你从今日起便回王府住，和母妃一起。”

　　“母妃，我想把这两个小丫头带回王府。”

　　成王妃看了眼自家女儿边上的两个小丫头，摇头道：“她们都太小了，怎么能照顾好你？回头母妃给你挑两个大丫鬟。”

　　“可是母妃……我喜欢她们，你就当她们是陪我玩的，好不好？”玉荷拉着成王妃的衣袖撒娇。

　　“罢了，你喜欢就带回去吧，王府里又不是养不起闲人。”

　　就这样，彩云和紫菱跟着玉荷去了成王府。

　　成王妃还要处理府中事务，就让玉荷自己去玩儿。

　　玉荷带着两个小伙伴来到了她的地盘——悠然居。

　　紫菱很活泼，一路上眼睛瞄个不停。彩云就安静多了，一直都规规矩矩的。

　　“紫菱，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玉荷自小是在后宫里长大的，什么阴谋阳谋多少都见了一些，深知身边人一定得干净再干净，千万不能让她们的家人叫别人拿捏住了。

　　“没有了，都死在雪里了。”紫菱一脸平静，没有半分悲色。

　　玉荷心中有了思量，她曾偷偷看过御书房的奏折，上面清一色地说雪灾损失惨重，灾后安民工作做得很好。

　　“官府应该给你发了赈灾银吧？怎么沦落到进宫讨饭吃的地步？”

　　人人都知道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每年仍有许多人挤破了脑袋往里面钻，为的就是能混口饭吃。

　　“赈灾银全落到官老爷们的肚子里了，官差们见我没爹没娘，就把我卖进宫了。”

　　“你如今几岁了？”

　　“五岁。”

　　玉荷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原是该无忧无虑的，如今述说自己的悲惨遭遇，竟然一脸平静。

　　“你怎么感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你不难过吗？”

　　紫菱笑得十分灿烂，“逝者将息，来者可期。既然活着，就要注重当下，再图来日。”

　　玉荷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个明白人，本郡主的眼光真好！彩云，你呢？”

　　“奴婢今年七岁，原是伊人居洗衣裳的丫头，后来伺候的姑娘过了气，妈妈就把奴婢卖进宫了。”

　　“你可知我为何挑中你？”

　　“奴婢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错！今日我遇见你们两个人，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玉荷拉起两人的手，四只手交叠在一起，“话我只说一遍，你们听好了。你们不是我的奴婢， 而是我并肩作战的好姐妹。我有很多事想做，可能会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没了性命。你们若是怕，我立马给银子让你们去别处谋生。若是愿意留下来，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我要绝对的忠心。”

　　彩云率先开口，“郡主是我见过的最亲和的一个主子，彩云愿意跟着郡主，而且我相信郡主想做的事一定可以成功。”

　　“你是第一个除了爹娘以外护着我的人。”紫菱神色坚定，“我跟定你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玉荷伸出小手指，“拉钩，骗人是小狗。”

　　三只小手一起拉钩，三根小手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暗示着她们的姐妹情。

　　倾华也没有想到，昔日童言，今后竟成了一生追随。

　　玉荷很快就开展了自己的行动，当天下午就带着彩云和紫菱，将西厢房按她的想法布置好了。

　　“郡主，为什么要在地上放那么多石头啊？还在房梁上系一条白绫，怪吓人的。”紫菱一脸好奇。

　　“我想练轻功。吊着白绫光脚踩在石头上，等这些石头踩得不疼了，就换成尖锐的石籽，等再不疼了，就换成针。等哪一日我可以不用借着白绫也能在针上闲庭信步，轻功就应该练成了。

　　这西厢房我已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们两个平日可要看好了，不能让里面的秘密泄露出去。

　　从今晚开始，你们两个陪我一起练功。我走多少个时辰，你们就走多少个时辰。”

　　主仆三人每天晚上走两个时辰，白日趁没人的时候再去偷练个把时辰。一个月后，石头换成了细石子儿。

　　成王妃归来，重新执掌中馈，一天到晚忙里忙外。那些有孩子的忙着照顾孩子，没孩子的想方设法博恩宠。根本没有人有时间顾及悠然居，西厢房的秘密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但是这一天，成王妃给玉荷送来了两个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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