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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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庭前花影渐长,檐下燕声初换。朝起暮落间,三五日光阴悄然而逝,仿若春水初生时那一抹轻烟随风散去,了无痕迹。夜雨落阶,晨露凝窗,弹指之间已是第三壶茶凉透。窗外月移竹影,案上烛泪成行,不觉已历三秋。

这几日,顾若璃竟一日数次前往那听雨阁。她言道是为求教字帖之事,每回寥寥几句寒暄,都流露出对颜桑晚往昔旧事的好奇,似不经意般提及。她步伐轻缓,举止娴雅,看似随意却又带着几分刻意,仿若醉翁之意不在酒。

反观颜桑晚,只淡然以对。当那些话语入耳时,她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梢,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在她精致的面容上若有若无地浮现。那笑容里仿佛藏着万千思绪,意味深长得如同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不知是对往事的怅惘,还是对眼前之人的洞察。

……

“宋知府一案已交由三司会审了?”颜桑晚端坐于妆台前,指尖把玩着一支银簪。这簪子样式虽雅致,却比寻常发饰更为锐利几分。温煦的阳光倾洒,透过雕花窗棂,在那银簪上折射出一道清冷的寒光,似藏着一丝杀意。

“是有此事,陛下想问出宋知府身后的人,那宋知府倒也嘴硬,到现在也没招供。”暮云深难得清闲,便在颜桑晚身畔席地而坐。他手臂随意搭着身后的桌案,头微微靠上,衬得整个人慵懒自在,目光一直落在颜桑晚身上。绛紫色的长袍在地上铺展开来,如同一片落霞。那姿态里透着几分闲散,似是纨绔世子独有的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洒脱韵味。

“玉娘是蝶梦楼花魁?”颜桑晚轻转身低眉,瞥向暮云深,不疾不徐。

“小姐想去?”暮云深挑唇,那笑意似有三分戏谑,七分玩世不恭。他慵懒地倚在书案上,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不羁潇洒。

已是初夏,暖风拂过,阁楼雕花窗棂微晃。榴花映日,新蝉乍鸣,静影两相依。

“小姐!”门外岁晚唤道,“顾小姐来了。”颜桑晚信不过府里的丫鬟,便从自己那调了岁晚作为贴身的大丫鬟。

“让她进来吧。”颜桑晚轻搁描金镶玉的银簪,缓缓起身,衣袂微动。待岁晚裣衽一礼后悄然掩门离去,她方转过身,目光落在横卧于地的身影上。

莲足轻移,绣鞋一点,正中那人肩头。她俯视着地上的人儿,朱唇轻启,眉梢眼角皆是玩味:“靖安,你这副模样,莫非真要叫人看了去?传将出去,成何体统!”

待顾若璃踏入堂屋,但见颜桑晚与暮云深已端坐于紫檀木茶案之前,轻啜香茗,神态娴雅。方才那番嬉笑模样早已不见,举止从容。茶香袅袅升腾,在雕花窗棂间萦绕,更添几分清幽意境。

“表哥,表姐万福。”顾若璃今日身着一身桃粉色襦裙,裙摆暗纹秀有大片梅花,那梅花似在衣间生出,于行礼间随着衣摆微动,似有花瓣悄然飘落,颤颤悠悠的绽放在她足畔,仿佛她在梅林中走出,惊鸿一瞥尽显典雅。

“表妹免礼。”颜桑晚浅笑,“岁晚,奉茶。”门外轻应,须臾,岁晚手托茶托而入,到案前,玉手执壶,清泉注入青瓷,热气氤氲间,茶香暗浮。一盏既成,欠身施礼,悄然退下。

“不知表妹今日来访,所为何事?”颜桑晚抬眸望向顾若璃,唇角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失世家小姐应有的端庄娴雅,又隐隐透着一丝疏离。

“呵……”顾若璃轻抬眼眸,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暮云深脸上一掠而过,旋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与颜桑晚的视线交汇,唇角噙着一抹温婉无害的笑意,“前几日临摹了表姐的字帖,自觉颇有长进,便斗胆前来,请姐姐指点一二,看看是否与姐姐的字有几分相似之处。”话音未落,她优雅地向门外轻摆玉手,示意丫鬟将精心准备的字帖呈上。

颜桑晚并未急着接过那张字,任由它还留在顾若璃手中。“表妹的笔法确实令人赞叹,方才初见这字迹时,我还以为是自己昔日所书呢。”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微妙的感慨与赞许。

当颜桑晚这般打趣着,顾若璃仿若被夕阳轻拂的花朵,双颊瞬间染上了淡淡的绯红,那抹色彩像是从心底晕染而出,透着几分羞涩与娇憨。她微微低下头,发丝轻轻滑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庞,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最细腻的微风:“姐姐总是爱取笑我,我哪能跟姐姐相比呢。”

两人这般随意地闲聊着,竟将一旁的暮云深抛诸脑后。话题不知从何处转起,渐渐牵扯到了宋知府一案之上。

“……表哥不在京城,外界的消息想必比我了解更多。”顾若璃轻声说道,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抬眸看向一旁的暮云深。暮云深未曾料到她会向自己询问,诧异间挑了挑眉,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让顾若璃的心猛地一颤,出神了一瞬。

“也不是全都知道。”暮云深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他学着颜桑晚那般亲切自然的模样,温和地看向顾若璃,“表妹想知道什么?”

“我听采买的丫鬟说宋知府……豢养私兵,心有不安,就来问问表哥,不知这事……表哥知道多少,可是真的?”顾若璃小心斟酌,说到“豢养私兵”时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是难掩的害怕。

“这事真假,我也不得而知,毕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街上的百姓皆是这般传说。”暮云深并未正面回答,只将街头巷尾流传的说法轻轻道出,让人难以揣摩他心中究竟知晓多少,那语气平和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既不起波澜,又令人捉摸不透。

“这样吗……连表哥也不知道……”顾若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转头望向颜桑晚时,眼底闪过一抹难以释怀的忧色。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不说这个了,莫要扫了表哥表姐的兴。”话虽如此,那笑容却显得生硬而牵强,仿佛是用尽全力才将内心的恐惧压抑下去,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如常。

“对了,姐姐,我偶然听大哥哥说起,在……嗯……什么郡城中有许多令人垂涎的美食,据说有些美味连京城都难以企及呢。姐姐可曾去过?这事儿是真的吗?”顾若璃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其中满是对那些美食的向往与好奇,那眼眸亮晶晶的,似是藏着无数关于美食的美好幻想。

“什么郡城?”颜桑晚满是疑惑地望向顾若璃,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不解,“这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可能去过呢?姐姐我竟连这样一个地方都不知道,真是惭愧。”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神情仿佛真的因不知晓那个地方而感到有些羞赧,又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几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光在谈笑声中悄然溜走,竟没有丝毫的乏味之感。

“表哥表姐,这也快到午时了,我就先回了,以后再来找表哥表姐。”说着,顾若璃微微俯身行礼,带着丫鬟离开了。

走出院子,跟着顾若璃来的丫鬟抱怨道:“小姐,你看表小姐,说什么不喜外人进她的院子,让奴婢一个人待在外面,也不能进去照顾小姐!到头来她住的院子还不是尚书府的!”

“好了忘冬!”待叫忘冬的丫鬟说完,顾若璃才板着脸严肃地斥责忘冬,“表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下次再让我听到,直接去扫茅厕!”

听到小姐严厉的斥责,忘冬心中虽满是不甘,却也只能缓缓屈膝行礼认错。隐而顾若璃只是淡淡垂眸,似是不经意的动作,却将眼底那一抹难以捉摸的晦暗悄然掩去。

只是顾若璃并未察觉,在听雨阁那高耸的楼阁之上,一袭红衣与紫衫的身影静静伫立。两人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离去之人,嘴角不约而同地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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