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汤

第三章 葱花面汤

白花花的太阳很毒辣，街上的行人稀少了很多。

这城里的人啊，有的躲进了茶铺喝茶，有的坐在小酒馆喝着小酒，还有的坐在街沿的阴凉处，摇着蒲扇悠闲地聊天。

街上行色匆匆的，都是些进城打工卖货谋生的人。

转过街角，陈天酬看到一个卖馒头的米粥铺，灶上的馒头刚出笼，腾腾地冒着热气，馒头发酵成熟的面香味，随着空气飘散，直钻人的鼻孔，这种香味，对于又饥又渴又累的人，简直就是要命的诱惑。

“老板，我要买五个馒头！”陈天酬站立在粥铺门口。

“好咧，马上给你捡！来来来，快进来坐，进来坐。”答应的是一个四十岁出头女人。

响午时分，店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客人，店子虽不大，但也不算拥挤，门面打理得干净妥帖，物品收拾摆放也是整齐有序，有六、七张小方桌，店子的最里面，一个男人正在和面揉面，不停地忙碌。

通常情况来看，这女人应该是老板娘。

老板娘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估计是常年在灶台上被蒸汽蒸熏的缘故。讲话很和气，说话的功夫，用一个大餐盘，捡出五个又白又大，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在一张餐桌上。

“老板，有没有开水？”陈天酬随手拿了一个空碗。

“今天还真没有烧开水，大兄弟，要不你喝一碗稀饭吧，我这店里还有稀饭。”

“稀饭多少钱一碗？”陈天酬问。

“稀饭五分钱一碗，一碟小咸菜五分，馒头稀饭小咸菜，那是绝配啊。馒头两角钱一个，五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小咸菜，一共一块一角钱。”老板娘一边说一边去拿碗舀稀饭。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买五个馒头。”陈天酬急忙说，将一张一元的纸币递给老板娘。然后拿着空碗，到厨房水缸那里舀了一碗清水，站在小方桌前喝了一口清水，这冷水也是清甜滋润，他拿起一个馒头，就着清水咬了一口。

清水就着馒头吃？这一波操作把老板娘看懵圈了，再看陈天酬头上的汗水和被汗水湿透的衣服，以及背上背着的空背篼，老板娘似乎看出点什么，她走过去轻声对陈天酬说：“大兄弟，你这样喝凉水，怕要拉肚子哦，来，我给你舀一碗煮面水喝吧，不要钱的。”说着从正在煮面的锅里，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端过来。

陈天酬侧过身，说了声：“谢谢老板！”端起热面水来，沿碗边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小口，一股面条的清香，真的好喝！

“老板，给我放点盐可以吗？”

“可以的！”老板娘朗声答道，轻轻走过来，往面水碗里放了一勺盐，又添了一勺猪油，然后抓了一撮葱花撒在上面。

陈天酬盯着汤碗里的逐渐化开的猪油，油花慢慢地扩散开来，和翠绿色的葱花融为一体，覆盖了整个汤碗。

他站直身，抬起头来，对老板娘轻轻地鞠躬致谢。

陈天酬咬了一口馒头，再喝一口面水汤，猪油香、面条香、葱花清香，馒头软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顿时充塞满整个口腔，吃了一个馒头，把一大碗面水汤，喝得精光，连一粒葱花叶子都没有剩。

多年以后，陈天酬在部队当连长、营长直到当上团长，一直都喜欢喝葱花面水汤，很多战友笑话他，称无法理解，陈天酬总是笑而不答，当然这是后话了。

再次谢过老板娘，陈天酬将另外四个馒头用袋子装好，急着往家赶。

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陈天酬的两个弟弟围上来，见哥哥带回来四个大馒头，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嚷嚷着就要吃，还一直围着哥哥，问县城里好不好玩，争着说下次要和哥哥一起去卖生姜。

陈天酬嘴里答应着，说着县城里那些有或者没有的、好玩的、好吃的，表面上笑着和弟弟们说话，心里却是一阵阵难言的酸楚，这时候他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弟弟们都能体面地走出这个小山村，他希望弟弟们一辈子都不要去城里卖生姜。

陈天酬把卖生姜的钱，全部交给母亲，母亲说：“这嫰生姜的价格怎么跌了这么多？今年农产品价格不好啊？”

陈天酬还记得，上半年春耕栽种的时候，听母亲说会担心今年收成不好，托老天爷的福，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现在又开始担心，价格会不会不好。

陈天酬安慰母亲说：“今年我们家地里收成好，价格也会好的，往后咱们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他不想说出自己白天的经历，他知道母亲肩上生活的担子，已经背负得很沉重，他也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为这个家，多承担一点，那些突如其来的委屈和侮辱，那吞进肚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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