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港的晨雾裹着胡椒与龙涎的异香,尉迟宁的胡商面具下,金丝甲泛着寒光。市舶司衙门前,押班宦官杨复光正用缺了无名指的右手,在倭国商船的"过所"上钤下"抽分一成"的蓝印——按《唐会要》卷八十六,这等香料船本该抽三成。
"曹记货栈的掌柜到了。"通译低声提醒。尉迟宁瞥见那"曹"字旗角的暗纹,正是扬州刺史夫人的陪嫁绣样。货栈伙计肩扛的檀木箱落地时,散落的不是南洋珍珠,而是淬毒的寒铁箭簇。
"杨公公,这月的水脚钱。"曹掌柜的赤金算盘拨出脆响,二十锭倭银推过案几。尉迟宁的袖中镜折射出银锭底纹——刻的竟是三皇子府的朱雀暗记。
裴言辞扮作的波斯商人突然掀翻货箱,琉璃瓶碎裂处滚出颗东珠。杨复光的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永徽帝赐给淑妃的千秋节贺礼!"给咱家拿下!"他尖利的嗓音未落,市舶司差役的横刀已架住尉迟宁脖颈。
"公公且看此物。"尉迟宁撕开人皮面具,亮出五政堂铜符。杨复光的蓝印却抢先盖在拘捕文书上:"按《市舶令》,五品以上官员不得私查榷场!"
倭船突然响起鼓声。甲板暗格中窜出三十浪人,他们的太刀缠着漕帮特有的绞龙索。裴言辞的量尺击飞最先扑来的刺客,尺端机关弹出的钢针竟被磁石吸偏——这些浪人内甲全用河西寒铁打造!
混战中,曹掌柜的算盘突然喷射毒针。尉迟宁旋身避开,九鸾金钏缠住他的蹀躞带,拽出的鱼符刻着"扬州刺史府特准"。"好个官商勾结!"她劈手夺过鱼符,符面遇热显出的朱砂纹,竟与东宫旧档的粮草批文同源。
子夜的市舶司地牢阴湿刺骨。尉迟宁的护甲划过杨复光残缺的手指:"天宝七年的岭南榷盐案,杨公公这指头断得不冤。"当年盐铁使刘震斩断八名贪腐宦官手指的旧事,至今令阉党胆寒。
"殿下不妨看看这个。"裴言辞踹开暗门,成箱的"飞钱"汇票散落。这些本该在户部存档的票据,抬头全写着"河西军饷",钤印却是倭国国玺。
杨复光突然癫笑:"榷场每日过船百艘,抽分改色不过翻掌..."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狼头刺青,"就像当年改东宫军粮账册般容易!"
尉迟宁的金簪抵住他喉头:"五年前那批霉米,是你换了漕粮?"
"何止霉米!"地牢暗处传来沙哑嗓音。漕帮帮主陈蛟拖着铁镐走出阴影,他瞎了的左眼还嵌着东珠碎片:"东宫战马的苜蓿,被这阉狗换成江南湿草!"
裴言辞突然劈开牢柱,藏匿的账册如雪片纷飞。永徽四年的市舶司抽分记录上,杨复光将倭国进献的寒铁记为"硫磺",少征关税七万贯。而真正运往河西的硫磺,却被换成塞外砂石。
"难怪当年虎牢关火药失效..."尉迟宁碾碎账页,想起太子战死的烽火台。陈蛟的铁镐突然砸向地砖,露出底下暗河:"倭国使团偷运的活货在此!"
腐臭扑面。百名被铁链锁住的孩童蜷缩在船舱,腕间烙着倭国商会的菊花纹。尉迟宁的袖箭射断锁链时,倭国正使的短弩已对准她后心。
"殿下小心!"裴言辞以身作盾,弩箭穿透他左肩。鲜血溅在倭国国书上,显出一行暗文:"献童男童女三百,换河西军械图。"
五更鼓响,市舶司燃起冲天大火。尉迟宁背着昏迷的裴言辞冲出火海,怀中紧攥的密函沾满血污——杨复光死前吐露的名单上,赫然列着十二位押班宦官与江南八大豪族。
朱雀大街的晨光中,扬州刺史的囚车碾过青石板。尉迟宁立在城楼,看裴言辞苍白着脸拆开倭国使团遗留的漆盒。盒中《东海堪舆图》的暗线,正指向淑妃母族的瀛洲盐场。
"该收网了。"她将五政堂铜符按在海图上的火山标记处,"从江南榷场到东宫旧案,该见见那位'病死'的刘盐铁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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