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

秣陵苏氏的春祭向来热闹非凡，今年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苏禾跪在宗祠前焚香时，惊觉香炉中的沉水香混着淡淡腥甜——是东海鲛人血的味道。她指尖刚触到香灰，蓝景仪突然从檐角翻身而下，龙尾扫落几片青瓦。

"苏宗主！"少年面色发青，掌心躺着块碎裂的玉珏，"清河地界出现活尸，聂宗主说...说像当年金光瑶的手笔。"

江澄的紫电鞭梢就在这时卷来急报。云纹信笺被瘟疫染成暗黄，字迹晕染处浮现金星雪浪纹："鄱阳七镇突发黑斑症，病患目现金星，疑与秣陵药田有关。"

苏禾将两封信并置案头，惊鸿剑穗上的龙鳞护心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江澄紧绷的下颌线："云梦药师已至鄱阳，但你..."他忽然擒住她手腕，"三日前替蓝家小子挡箭的伤，可换过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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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蔓延的速度超乎想象。第七日黎明，苏禾在隔离区发现蓝景仪蜷缩在药炉旁。少年脊背的龙鳞被疫气腐蚀得斑驳不堪，却固执地用灵力熬煮汤药。

"你不要命了？"她夺过药勺时触到他滚烫的指尖，"龙族最忌瘴气..."

"那日你替我挡箭，也是这般说的。"蓝景仪突然抓住她袖角，褪鳞的手背青筋暴起，"苏禾，你心里装着整个秣陵，可能不能...偶尔也看看自己？"

江澄的冷笑自帐外传来："蓝家小子倒是会挑时候。"他肩头落着夜露，三毒剑挑着个染血的包袱，"鄱阳病患的脉案，与你三年前中的蛊毒同源。"

烛火噼啪炸响，苏禾盯着脉案上熟悉的金麟符咒。那是她继任宗主那日，金光瑶亲手烙在她心口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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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区爆发暴动那夜，苏禾在宗祠地宫找到答案。苏涉的遗物匣里躺着半卷《百蛊谱》，泛黄纸页间夹着朵干枯的夕颜花——正是当年薛洋别在她鬓边那朵。

"以宗主心血为引，可炼万民同寿蛊..."她指尖抚过熟悉的批注，这字迹与三年前莫玄羽送来的药方如出一辙。暗门突然转动，蓝景仪踉跄跌入，龙角挂着金麟台的追魂锁。

"别碰那些！"江澄的紫电劈碎她手中书卷，"你可知蓝家小子的龙鳞..."

"是替我拔除蛊毒时伤的。"苏禾扯开蓝景仪衣襟，少年心口赫然是反噬的星芒阵，"你们早就知道这蛊与金氏有关？"

暴雨穿透琉璃瓦，江澄的银铃抹额浸在血泊里："三个月前蓝氏夜猎，发现金氏残党在秣陵地脉布阵。"他剑尖挑起块带血的阵石，"要破此局，需宗主以身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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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台下的百姓举着火把，将苏禾亲手培植的药田付之一炬。黑烟中浮现金光瑶的虚影，他抚着苏禾颈间疤痕轻笑："阿禾，你终究成了我最完美的容器。"

江澄的三毒剑与蓝景仪的龙魂同时撞向结界，却被苏禾的惊鸿剑震开。她割断束发的玄铁簪，任发丝在阵风中狂舞："悯善哥哥教过我，最锋利的剑要亲手锻造。"

地脉在脚下轰鸣，苏禾将惊鸿剑贯穿心口。血线顺着剑槽游走，绘成秣陵三千河道图。蓝景仪的龙啸撕心裂肺，江澄的紫电劈碎半座观礼台，却不及她坠入阵眼时的回眸——

那一眼裹着十五岁薛洋塞来的饴糖甜，十八岁金光瑶簪发的指尖凉，二十岁江澄赠剑时的掌心烫，最终都化作二十二岁蓝景仪眼尾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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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的春祭，金凌捧着新修的《秣陵志》穿过桃林。苏禾在剑冢前教弟子习武，发丝用蓝景仪送的冰蚕缎束起，惊鸿剑穗上缠着江澄重编的紫电流苏。

"宗主，姑苏来信。"蓝思追递上雪浪笺，暗纹里藏着朵干枯的夕颜。苏禾随手将信笺压在砚台下，那里还躺着江澄昨日送来的莲纹玉佩。

暮色漫过演武场时，她独坐宗祠檐下。蓝景仪新栽的桃树已开满重瓣，江澄送的避毒香囊在风中轻晃。碑林深处，当年祭天阵眼处生出一株双生木，一半龙鳞纹，一半紫电痕。

山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剑鸣。苏禾抚过心口淡去的疤痕，惊鸿剑自鞘中跃起——原来最重的责任，是带着故人的期盼，替他们看这山河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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