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威盯着何永志,眼中阴鸷翻涌,却忽然冷笑一声:“何永志,你爹当年也是这般自以为是,最后落得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何永志剑锋微抬,雨水顺着剑刃滑落,寒光映着他冷峻的面容:“金威,你欠我几十条人命——我爹,我大哥,还有云武堂几十个师兄的性命,是时候该了结了!”
金威怒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去年破坏我们红单船的是你吧?”
何永志剑锋一震,雨水如珠帘般从剑刃迸散:“不错,正是我。叶名琛许你的三品顶戴,泡汤了吧?”
金威脸色铁青:“小畜生!那批轴承价值三万两白银!”他突然狞笑,“不过今日杀了你,正好拿你人头去抵——”
何永志将腰间一尺半长的断剑从三尺长的剑鞘中拔出来,轻轻颤动没有剑尖的头段,随即迅速飞身向前,使一招梅影初绽,直取金威面门。此招是落梅剑法的第一式,本是主要用来迷惑对手的骗招,但何永志这三年来已把这落梅十一剑练到融会贯通,已经不拘泥于一般的剑招,任何一招都可用出其他招式的效果。此时面对金威,何永志怒不可遏,睚眦欲裂,故而把这十一式中最为平和的一式使出了最为迅猛的攻势!
金威见何永志来势迅猛,忙横刀格挡,何永志的断剑钢触及金威的钢刀,迅速借势一转,撇开来刀,同时断剑自左而右横划,横扫如风,甩出几点仲春的雨水——这是第二式含香拂面。
两招过去,金威竟迭遇险招,钢刀险些脱手而出,总算他武功高强,经验丰富,很快稳住身形。他不知何永志这几年来发生了什么,武功进步竟这般神速!原先几招之内便会下风于自己,如今却却打得自己左支右绌。不及多想,何永志的攻势又来——
何永志不待金威反应过来,飞身跃起,一招雪中傲骨,力道集中于剑尖——尽管这柄剑已没有剑尖,自上而下朝金威刺去。金威忙举刀格挡,这次何永志并未绕开,而是直直地刺去,力透于剑,翁的一声,金威右手持刀不稳,钢刀从手中飞出。
“当——”钢刀落在地上,险些砸中了一名伏虎门弟子。
程有为剑师父不敌,忙向前飞去,一招流星逐月,熟铜棍欺身而上,直取何永志面门。何永志不闪不躲,断剑倾斜着朝程有为攻去,第四招疏影横斜,一面斜着隔开了程有为的熟铜齐眉棍,一面斜着朝程有为胸膛刺去。程有为被这一格,棍尖离何永志的面门不盈一寸,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逼近半分!而何永志这一刺,却瞄准了他胸膛要害——只是没有刺过去。他知道,以何永志现在的实力,打败他甚至不需要一招,何永志这是对他留手了。他忙抽棍后撤,远离何永志的攻击范围。
伏虎门的另外两个弟子,以及其他门派的十几个弟子,见强如金威都不是何永志的对手,皆驻足而立,不敢上前。
金威拿过身旁弟子的刀,从袖子里掏出一柄飞镖,“嗖”的一声,飞镖激射而出,同时一跃而起,使一招力劈华山,若是四年前的他使出这一招,何永志非被他一刀砍翻不可。但这不是四年前,何永志的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只见他用剑挑开飞镖,随即将身子一转,轻松躲开这一招,同时剑尖急点,第五招玉瓣轻舞已使出,“哗哗哗”金威的身上已连中数剑,不过,金威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功高强,经验丰富,他左挡右闪,这一招并未伤及筋骨,只是受了皮外伤,但鲜血点点,着实狼狈不已。而他身上的血点,正如散落的梅花玉瓣一般,鲜艳夺目。
何永志不等金威缓过神来,第六招暗香浮动便要使出,断剑在金威面前上下翻飞,金威躲闪不及,一剑划过,在他脸上形成了一道波浪形的痕迹,鲜血直流。金威忙向后翻滚,以避开来剑,但何永志哪里会放过他,断剑紧紧地贴着他。
程有为见师父受伤,忙朝何永志冲过去,力劈华山,横扫千军,流星逐月,只攻不守,招招攻击何永志要害。何永志也不格挡,一边躲开程有为的攻击,一边猛攻金威。第七招凌寒独放,断剑刺中金威右肩,若不是程有为干扰,这一剑已刺中金威胸膛。
何永志右手持剑攻击金威,左手已握住程有为的棍尖,用力一甩,将程有为甩出,撞倒了两名小门派的弟子。伏虎门的弟子大多数是跟着金威攀权附势的,而这十几个小门小派的弟子,更是胆小如鼠,不可能会为此丢了性命,他们见此情形,忙四散而逃,何永志只想杀了金威,不愿多杀其他人,也就没管,任由他们跑了。
不待招数使老,何永志第八式冰心一片、第九式月照梅林、第十式风剪梅枝已连续使出,金威身上多处受伤,血流如注。
程有为被何永志这一摔,受伤不轻,他艰难起身,飞身就要朝何永志扑去。
何永志不愿意伤害程有为,他语气沉稳而认真地说道:“程有为,我不愿伤你,但我和金威不共戴天,你若还要帮他对付我,别怪我对你出手了!”
程有为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何永志,我知道我师父做了太多错事,甚至可以说是罪大恶极,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帮我师父!”
何永志见程有为如此固执,也就不再劝说。他把断剑扔向高空,快速靠近程有为,一掌击出,掌心对着程有为的棍头,劲力自棍的这头传到那头,这力道刚猛不已,程有为只感觉气血翻涌,但他强撑着不肯倒下,何永志起身补上一脚,棍的那头顶上程有为胸膛,程有为飞了出去,已受伤不轻。
断剑从空中落下,何永志看也不看,伸手抓住落剑,朝金威劈去,最后一招落梅归尘使出了他十二分的力道,就要一招取了金威性命,以报父兄及师门之仇。
“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击中了何永志的断剑,何永志使之稍稍偏离了轨迹,只砍中了金威左腿,未能杀死金威。
何永志回头一看,却见程有为手持火铳瞄准他,方才那一枪只射中他的剑,而未攻击他人,是程有为留手了。
程有为哀求道:“何永志,我知道我所求很无理,但我还是求你,放过我师父吧!”
何永志怒目圆睁:“放过他是绝不可能的,要么你就开枪,要么你就让开!”
程有为吼道:“你把把剑放下,不然我开枪了。”
何永志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断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程有为,同时用余光瞟着金威。
金威虽满身是血,但他常年练功,内力深厚,仍能艰难地爬起来。他赞许道:“有为,干得好!开枪,打死他,你就是伏虎门的大功臣。为师也老了,你金师弟又不成器,到时候你便是伏虎门的掌门。或许你跟为师多为朝廷做事,还能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前途无量!”
程有为摇头道:“不,师父,不要再错下去了,我们走吧。”
金威怒骂到:“放屁!我放了他,他会放了我吗?我们现在就是不死不休,你不开枪打死了,我们都得死!”说完走到程有为身边,就要抢走火铳。
程有为用火铳指着何永志,眼睛却看着金威,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以防止火铳被金威抢走。金威以为胜券在握,就没有看着何永志,他朝程有为走去,背向何永志。何永志趁机一跃而起,从怀中掏出四年未曾使用过的赵先原先使用的钢刀,避开程有为的瞄准线路,朝金威攻去,一招流星逐月——这原是云武堂的武功,刀法棍法同样使用,效果不同。他用赵先的刀,父亲的招,想着也算是让他们二人亲手报仇了。
程有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到,视线又被金威遮住大半,已无法瞄准何永志。正当这一刀要刺中金威之时,程有为一把推开金威,钢刀不偏不倚,正中程有为胸膛,钢刀穿胸而过,透背而出……
何永志瞳孔骤缩,钢刀刺入程有为胸膛的瞬间,他的手腕猛地一颤,力道硬生生收住三分。
“你……”他声音发紧,盯着程有为惨白的脸。
程有为嘴角溢出血沫,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何兄……对不住……我终究……还是……”
他的身体缓缓滑落,何永志下意识伸手扶住,钢刀从伤口抽离的刹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泥泞的地上,混着雨水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这一瞬的迟滞,对金威而言已足够。他踉跄后退,眼中闪过狂喜,猛地从袖中甩出一颗烟丸——
“砰!”
浓烟炸开,何永志挥刀劈散迷雾,却只见程有为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而金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幕深处。
何永志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却终究没有追出去。他缓缓跪地,扶起程有为:“……何必?”
程有为气息微弱,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枚吊坠——当年无心为陷害程有为而逼迫何永志拿出来的那枚,何永志父亲留给他的吊坠。他艰难地塞到何永志手中,喉间挤出最后几个字:“……物归……原主……”
话音未落,他的手重重垂下。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程有为的脸,也冲淡了地上的血迹。何永志沉默良久,最终用断剑掘开泥土,将程有为埋葬。坟前无碑,只插了那跟齐眉铜棍。
远处,太平军的号角隐约传来。何永志抹去脸上雨水,转身走向大部队的方向,而身后山林深处,仿佛还能听见金威仓皇逃窜时折断的枯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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