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韩长生再聚老兄弟，何永志重开云武堂（三）

陈八苗咧着嘴凑近，酒壶在指尖晃出诱人的弧度：“两位兄弟，方才听你们说见鬼了？我们走南闯北的，最信这些玄乎事，仔细说说？”

店小二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客官别取笑，许是我睡迷糊了...”话音未落，掌心突然一沉——祝九彪塞来的铜钱还带着体温。

“就在后院废柴房！”小二突然压低嗓门，“三年前走水烧死个账房，平日连野猫都不敢靠近。昨儿半夜我不知撞了什么邪，竟迷迷糊糊走到那儿...”他心有余悸，“就见个黑影抡着棍子，唰唰的破风声听得真真切切！我吓得扭头就跑，一晚上没敢睡。”

陈八苗和祝九彪道：“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尽量避开那个地方，多谢两位兄弟。”

离开客栈后，祝九彪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王飞龙呢？”

陈八苗道：“我看极有可能，他有意隐藏，怪不得咱们找不到他呢，晚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夜子时，月光惨淡，客栈后院的废柴房隐在树影深处，焦黑的木梁像枯骨般支棱着。陈八苗和祝九彪贴着墙根摸近，忽听柴房里传来“唰”的一声——分明是棍尖划破空气的锐响。

祝九彪比了个手势，二人同时推开朽烂的木门。

“阁下可是王飞龙王师傅？”陈八苗抱拳行礼，月光透过西面破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二位认错人了！”账房先生冷冷道，手中长棍横在胸前。月光斜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分明就是客栈里那个病恹恹的账房！

祝九彪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漆封的信笺：“我二人云武堂韩长生师傅所托，特来寻王师傅。”

“哼！”账房先生突然啐了一口，棍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金威的狗腿子，三年前就用过这招，如今还不换点新花样？”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三年前？”陈八苗急道，“我们今年才——”

话未说完，棍风已至！

“唰！唰！”两记凌厉的横扫，二人腰间匕首应声飞出，钉在焦黑的梁柱上。“唰！唰！”又是两棍，重重抽在二人小腿，陈祝二人顿时跪倒在地。

账房先生一跃上前，棍尖抵住陈八苗咽喉，声音冷得像冰：“最后问一次，是不是金威派你们来的？“”

陈八苗咬牙冷笑道：“哼，我二人好心前来送信，你既不信，杀了我等便是，何必出言羞辱？”

“好个硬骨头！”账房先生眼中寒光一闪，长棍高高扬起——

“慢！”

一道黑影倏然而至，另一根长棍横空架住这致命一击。“嗒！”两棍相撞，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

月光下，韩长生的脸满是沧桑，他声音发颤：“王师兄……是我们啊。”

李铁和从阴影中走出，钢刀上云纹宛然；莫藏锋独臂袖管无风自动，唯一的那只右手握着和李铁和相同图案的钢刀。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王飞龙手中的长棍微微颤动，却仍未放下。

韩长生缓步上前，右掌轻轻按在棍身上：“师兄，这些年......”

“啪！”

王飞龙突然撤棍，反手一掌拍向韩长生面门！韩长生不闪不避，同样一掌迎上——

“砰！”

两掌相击，劲风震得屋内灰尘四起。王隐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的流云掌......”

“比不上师兄的棍法。”韩长生收回手掌，掌心满是老茧，“这些年做棺材，倒是练就了手拍钉子的功夫。”

李铁和举起手中钢刀，映着月光云纹流转，一刀砍下，“哗”的一声，墙面被砍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切面光滑如镜。

“我的刀，这些年可没闲着。”李铁和沉声道。

莫藏锋微微一笑，手中钢刀无声挥出，竟分毫不差地切入李铁和方才劈出的刀痕之中，两刀痕迹完美重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王飞龙的长棍终于“当啷”落地。他弯腰拾起长棍，缓缓说道：“我在清凉寺出家十年，将少林棍法与流云棍法融会贯通。还俗三载，这套棍法早已使得得心应手。但要对付金威......”

“永志没死！”韩长生突然打断道。

“什么？”王飞龙瞳孔骤缩，“先师血脉尚在？”

“正是。”韩长生点头，“如今他武功大成，十个金威也不是对手。信中已详述，这两位兄弟正是专程来送信的。”

王飞龙当即向陈祝二人跪下认错：“王隐林太过谨慎，冒犯了二位，实在过意不去。”

陈八苗与祝九彪连忙扶起他，爽朗笑道：“不必在意，我们没事，王师傅谨慎乃人之常情？”

韩长生不解地问道：“师兄如何又改名王隐林了？”

王隐林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险些暴露身份，不得已改名，现在一家客栈做账房先生。这些年如履薄冰，故而方才多有得罪。”

陈祝二人笑道：“这柴房闹鬼，是你编出来吓唬别人的吧？这样你就能安心练功而不被打扰了。”

王隐林点点头。

此时一直沉默的漕帮船老大此时开口道：“幸好我们没耽搁，在桂林和梧州分别找到人后就直接沿西江东下，路上又收到陈祝二位兄弟的信，韩师傅预感情况不妙，这才连夜赶来。方才在客栈外看到暗号，总算赶上了。”他顿了顿，“如今就只剩京城的吴师傅尚无消息了。”

韩长生环视众人，沉声道：“当务之急，我们先去广州安顿。我会立即修书给永志，让他速来广州重开云武堂。”

李铁和握紧钢刀：“这些年我暗中打造了一批兵器，就藏在梧州。不如先取来？”

漕帮船老大道：“无需李师傅过去取，我自修书一封，给留在梧州的兄弟，让他们送到广州。”

莫藏锋独臂轻抚刀身：“我的渔船就停在码头，可载大家顺流而下，两日便能到广州。”

王隐林点头：“我在客栈这些年月，已摸清金威在佛山的几处暗桩。走前不妨...”

韩长生抬手打断：“报仇不急在一时。等永志到了，我们师兄弟齐聚，再从长计议。”

众人相视点头，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照在几张坚毅的面容上。十三年的离散，终于要迎来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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