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未竟课程

社区咖啡课堂的第二周，梅雨季难得放晴。我将苏雨晴生前定制的测温仪摆在操作台上，不锈钢外壳映出周晓雯整理教案的身影。这个总爱把钢笔别在耳后的实习生，整理资料时会不自觉地哼起苏雨晴最爱的爵士旋律。

"林老师，这页教案被咖啡渍糊住了。"周晓雯递来泛黄的纸页，2018年的日期下方有团模糊的墨迹。我用紫外线灯照射，显露出苏雨晴颤抖的笔迹："术后第三周，味觉恢复2成，能尝出林墨偷偷减糖的小动作。"

老式投影仪播放到烘焙教程时突然卡顿，画面定格在苏雨晴举着咖啡豆的手部特写。王老师忽然摘下老花镜："这枚尾戒...去年在苏小姐的追悼会上见过。"镜头里晃动的银戒此刻正躺在我的衬衫口袋，内侧刻着手术当天的日期。

午间休课时，李奶奶从轮椅储物袋掏出铁皮糖盒。"苏小姐给的毕业礼物，说到第30堂课才能打开。"生锈的盒盖里塞着张门诊收据，背面画着咖啡风味轮："苦味值对应疼痛等级，酸度代表想你的次数。"

周晓雯清洗虹吸壶时失手打碎玻璃罩，在陶瓷滤网夹层发现卷成筒状的病历纸。苏雨晴将化疗期间的肝功能指标绘成曲线图，旁边标注："当ALT值超过80，改用低因豆替代曼特宁。"

暴雨突至，我蹲在仓库检查漏水点。手电筒扫过墙角的除湿机，发现顶部贴满便利贴："2021.6.17 林墨忘记倒水箱""2023.4.2 霉味阈值超过安全线"。最底层的便签被水渍晕染，依稀能辨"临终护理注意事项"的字样。

傍晚最后一组学员练习杯测时，李奶奶突然准确指出云南豆的瑕疵。"苏小姐说过，这种涩感像术后第一口米汤..."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着杯沿，"要搭配枫糖浆，不能盖过原本风味。"

周晓雯整理教具时触发隐藏程序，老式收音机突然播放苏雨晴的录音："当你听到这段语音，说明笨徒弟终于找到我的秘密基地..."背景音里传来监护仪的滴答声，"冰柜最下层有惊喜，记得解冻24小时。"

冷冻三年的密封罐里，咖啡豆与橙皮分层交叠。解冻后的标签渗出字迹："抗癌配方第707次改良，建议搭配止吐药服用。"周晓雯将豆子放进研磨机时，整个空间弥漫着熟悉的橙花香——与苏雨晴化疗期间用的镇痛贴气味相同。

学员散去后，我擦拭着苏雨晴的星空杯，杯底突然脱落圆形金属片。激光刻印的微缩文字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遗体捐赠编号SYQ20181123，角膜移植者请在晴天喝杯手冲。"

更衣室镜框后的夹层掉出未寄出的信，邮戳日期停在她最后一次入院当天。"社区课堂毕业典礼定在初雪日，礼服改小了藏在钢琴凳里..."信纸边缘画着婚纱设计图，头纱用咖啡滤纸的褶皱来表现。

打烊前检查教学录像，快结束时的黑屏里藏着心电图波形。周晓雯用音频软件分析，发现与《雨中的旋律》钢琴谱完全契合。月光漫进橱窗时，咖啡渣在瓷盘聚成无限符号，像极了那些年她总爱在拿铁上画的歪斜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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