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复又下起。
碎雪裹着梅香扑进窗棂。
裴淮序玄色的衣襟沾着夜露,冰凉的指尖碾过江绾连锁骨处的青莲虎符纹样:“俞家连女儿的血肉都能刻成密图,倒是比本王想的更疯。”
烛火在错金博山炉里噼啪炸响。
江绾连望着屏风上张牙舞爪的蟠龙纹,怔了怔。
忽然想起历史教授曾指着考古报告说:“靖川王墓中的龙纹皆断首,史学家至今不解其意。”
此刻。
那龙目正渗血般猩红。
仿佛隔着千年光阴与她对视。
江绾连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王爷,若真信这纹样是密图……”
她兀地抬腿勾住裴淮序。
金玉相击声中,江绾连袖中金簪已抵住他的喉结。
“那王爷,何不亲自验一验?”
裴淮序低笑。
这笑,震得她掌心发麻。
“虎符密图,不过是后人穿凿附会。”江绾连突然抓住裴淮序的手腕,指尖按在他掌心的箭茧上。
裴淮序微微蹙眉沉思。
“《靖川起居注》记载,王爷半个月前在北疆用过火阵——”江绾连故意停顿,看着烛光在他眉骨投下阴翳,“但——真正让突厥退兵的,是您私调了驻军。”
裴淮序瞳孔微缩。
这是史书从未记载的秘辛。
江绾连趁机挣脱桎梏。
她转身,朝他挑眉道:“调兵文书藏在行宫的夹墙里,用青檀纸写的,对吗,王爷?”
裴淮序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
像是深山古寺中悠远的钟声,沉闷却又带着无尽的蛊惑。
那笑声似是愉悦。
又似是对眼前人的玩味。
音色低沉醇厚,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漾开。
鎏金烛台在这一刻倾倒。
江绾连踉跄地跌进紫檀案几的阴影里,后腰撞上冰凉的金丝楠木匣。
裴淮序单膝压住她的裙裾,自匣中取出半枚虎符:“俞姑娘可知,私窥军机是何罪?”
窗外忽有惊鸟掠过。
江绾连趁机翻身滚向紫檀宝格。
史书记载,宣德七年的那场瘟疫与雪灾冻死或病死了裴淮序的半数战马。
此刻。
廊下却传来清脆的银铃声——那本该在七年后才出现的清心囊,正悬在侍女腕间晃荡。
“时辰不对……”
她喃喃后退。
“时辰……不对……”
她的脊背撞上一卷《山河舆图》。
羊皮卷轴哗啦展开。
裴淮序的阴影如网罩下,他冷声:“俞家的女子,连本王书房暗格的位置都摸清楚了?”
江绾连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漕运标记:“王爷的暗卫,昨夜去了柒水码头,截获的二十车粮草里——”
裴淮序猛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他那双眼眸中,燃着疯狂而炽热的火焰。
“俞姑娘。”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
她被掐得呼吸困难,脸上一阵青白。
“有七车掺了辽东的沙土。”江绾连咳了咳,许久才张口。
这是她在《裴淮序幕府文书汇编》里读到的细节:宣德四年冬,户部侍郎曾用掺沙粮草陷害裴淮序。
她喘息着抓住裴淮序袖口的螭纹:
“明日卯时三刻,御史台的人会突袭渭水仓……”
江绾连每说一句,便觉腕间的银铃灼烫一分。
她的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
她盯着掌心黑血,恍然间明白了那四个字“妄念之为”。
史书记载俞婉婉被剜目前夜,正是咳出了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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