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会只有一个受害者

当佟家儒步出平安里弄堂，一眼便看见关大刀如一尊铁塔般守候在外。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悲愤尽数化作坚定的决心，向关大刀道明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要向那日本军官小野讨回血债。

燕赵之地自古以来就多的是豪情满怀、重义轻生的壮士。他的媳妇青红死得如此冤屈，这等深仇大恨，若不能为她报仇雪恨，他又怎有颜面自称是热河的爷们儿？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既是对关大刀表明决心，更是对自己内心的一次庄严宣誓。

关大刀：“报仇?”

关大刀：【小心翼翼向四周看了看】“杀你媳妇的可是日本军官，再说，他现在已经跟着他的部队开往南京了，你上哪儿找人报仇啊？”

佟家儒：“他没走，今天早上我见着他了，他叫小野，我打听清楚了，他是新成立的日本宪兵司令部治安课的队长 !专门负责咱们这一片的治安!”

佟家儒：“退一步说，就算我不向小野报仇，但那小野只怕会更肆无忌惮，青红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夏老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关大刀：【! ! !】“佟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关大刀：“难道……你的意思是?小野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夏老师?”

佟家儒内心隐隐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那天晚上，虽然他并未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但青红生前与他讲述的细节却如同冰冷的刀锋，一遍遍划过他的思绪。

极有可能从那天晚上之后，小野就对夏老师心怀不轨了。

可，为什么最终命丧黄泉的却是青红呢？

那天，他和夏老师受了沈童的邀约，前往卡玫尔餐厅谈事。恰好夏老师不在家中，这或许成为了悲剧发生的契机。小野寻而不得，便退而求其次，将邪恶的目光转向了青红。青红，本就是一个刚烈的女子，怎会屈服于小野的淫威之下？

于是，在那场惨烈的对抗中，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终殒命，倒在了小野冷酷无情的枪下。

说明来意之后，佟家儒语气诚恳地向关大刀表达了自己的请求，希望关大刀明日能帮他藏匿一样物品。

那话语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与期待，仿佛生怕自己的请求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急切。

关大刀：【听完佟老师的话后，心中燃起了一股决心】“佟老师，你我同为热河老乡，不用这么见外，这个忙，我关大刀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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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兰瑛将熬好的姜糖水缓缓饮下。白天下班时，苏姨见她不住地咳嗽，似是染了风寒，便说用姜和红糖泡水喝颇为有效，让她回去试试。

或许因最近风寒侵袭，加之免疫力有所下降，兰瑛白天在工作中已显疲态，此时刚熬好姜糖水饮尽之后，便草草洗漱，准备爬上床歇息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兰瑛心中猛地一紧，夜已深沉，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她不由得心生惶恐。

她犹豫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当那熟悉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兰瑛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佟老师啊。

先前脑海里闪过的小野的身影，此刻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安心。

兰瑛见佟家儒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言称有要事与自己协商，那眼神中透着几分诚恳与期待，希望夏老师能助他一臂之力。

此情此景下，仿佛周围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似乎佟家儒所求之事并不简单，而那未明的事项也如同一团迷雾，引得人心生好奇又带着些许揣测。

夏婉卿（兰瑛）：【! ! !】“什么？”

夏婉卿（兰瑛）：“佟老师，你是说让我演戏……引诱小野?”

夏婉卿（兰瑛）：【面上露难】“这……不行……”

佟家儒：“夏老师，你听我说，小野的真正目标是你……真正的受害者不会只有一个青红，小野一日不除，夏老师你也会多一分危险 ！”

佟家儒：“就是演一场戏，你放心，而且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

佟家儒：“我也知道，我提出的这个忙可能不太好，但眼下，我能想到的人中，也只有夏老师了……”

夏婉卿（兰瑛）：“佟老师，我……并非不想帮你，只是……我也不会演戏啊，而且我的顾虑并非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忧，只是想问……这个方法真的可靠吗？”

佟家儒：“放心吧 ! 这个没什么问题，霞光里的何先生，本是一家洋行的襄理，他对战局失去了信心，一个月前，他带家人取水路下了南洋，他家的房子宽敞，门上只上了一把小锁。”

佟家儒：“到时候，夏老师你只用把小野引到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兰瑛见佟老师对这些事情，讲述得如此细致入微，她看向佟家儒的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好奇。

佟家儒察觉到夏老师用这样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解释起老尤告知他的那些事。

——另一边

佟家儒回来后，便径直走向囡囡，开始着手为她换药。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紧：伤口已然感染，脓血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心疼不已，当下就想带着囡囡去医院好好诊治，可是，囡囡却紧紧拉住他的衣角，眼眶里蓄着泪，倔强地摇着头：

囡囡：“不，我不去医院，我就要在这陪着姆妈。”

那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看着囡囡这般模样，佟家儒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满是无奈与心疼。

他知道现在不是勉强她的时候，只能暂时应允下来，轻叹一声，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其他办法。

当老尤踏入屋内，佟家儒将那“借”来的六十块钱，郑重地递到他手中。然而，老尤却执意推辞，不肯收下。

恰在此时，老徐匆匆赶来，带来了卖通行证的钱。佟家儒赶紧下楼迎接，可老徐嘴里却念叨着，这通行证一百八十块，根本卖不出去，两张总共卖了三百块。佟家儒心中明镜似的，知晓老徐这是在故意刁难，变相地讹诈自己，可他只能强忍怒气，压下心中的不满。

若不是现在还有诸多事务需要依靠老徐，他定会毫不留情地痛骂老徐一顿。此刻的他，虽满心愤懑，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接着，佟家儒步入正题，与老徐交谈着另一桩买卖，拿出一百块，让老徐帮忙买点东西……

老徐：【拿着一百块，漫不经心，自顾自地笑道】“什么东西啊？”

佟家儒：【小心翼翼】“枪……”

老徐：【怕自己听错，再次询问】“什么?”

佟家儒：“枪……”

老徐边说边调侃着佟家儒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枪都敢买，佟家儒面上为难，表示自己知道街面上有做这买卖的，可是他找不到信得过的卖家，所以……还是需要拜托老徐帮忙……

老徐：【承着有生意不做是傻子的道理，还是接下这桩买卖】 “枪，是买得到的……”

老徐：“但是，一百块不够。”

佟家儒：“不对吧，我都打听了，一百块您已经有赚头了……”

老徐：“放屁 ! 我告诉你，现在这枪就是一百五十块一把 ! 爱要不要，要，马上出钱 !”

佟家儒犹豫了几秒，看着老徐这明目张胆的讹诈，最终还是答应成交。

佟家儒：“我什么时候能看见货?”

老徐：“明天晚上!”

说完，老徐迫不及待地从佟家儒手中夺过钱就走了……

第二日，佟家儒悄然跟上了小野的行踪，他深知只有充分了解对方的习惯，方能在之后的博弈中占据上风。

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佟家儒亲眼目睹了令人愤慨的一幕：

只见小野故意恐吓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些无辜的人们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而小野却站在原地，猖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冷漠与轻蔑，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在无聊生活中寻得的一丝廉价消遣。

等到晚上，守候在家的佟家儒，等着老徐给他带消息过来，果然天一黑，他就把枪带来了，枪还是外国货——马牌撸子。

当老徐将那支完好无损的手枪交到佟家儒手中时，本以为这笔交易就此了结，钱货两清，再无瓜葛。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佟家儒竟又提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要求——他还要子弹！

这一刻，老徐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突然意识到，佟家儒购买这把枪绝非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摆弄着玩，而是有着真正的、危险的目的，这家伙是动了真格的啊……

老徐：“哦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一个蛮厉害的人 ! 不过呢，倒卖通行证，买枪本来就是犯罪，你又要去找日本人报仇，诶? 你死在日本人死里，可就死无对证了……”

老徐：“好啊 !”

佟家儒：“那您把子弹给我吧？”

老徐：“你可只说了买枪，没说子弹 !”

佟家儒心知肚明，倘若这枪中并无子弹，那它充其量不过是一件毫无意义的玩物罢了。

在这般生死攸关之际，这般进退维谷的情形之下，他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把玩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呢？

此时的他，心中满是忧虑与焦急，每一分神思都被眼前的困境紧紧揪住。

老徐有意无意地吊着佟家儒的胃口，哪怕对方出再多的钱也不肯松口。

然而，他腰间别着的那一把枪却格外引人注目——那分明就是一把正宗的马牌撸子，而且配有十发原装子弹。每一发子弹都标价十块大洋，必须整套购买，绝不单卖。

佟家儒：“你这是在敲我竹杠啊？”

老徐：“是又怎么样？你卖了通行证发了一笔横财 ，你现在要去给青红报仇，我可是打听清楚了，那天只有小野队长受了伤，你不会是找小野报仇吧？”

老徐：“我告诉你，小野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就是一个杀人狂魔，从吴淞口登陆到现在，三个多月他杀了一百多个人!”

老徐：“你瞧瞧你的样子，还要找小野去报仇?我看，你这个样子啊，就是送死的货 !”

老徐话音未落，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胁迫与算计。

佟家儒若是要这十发子弹，便得拿出一百块来，可若是不要，老徐便会去向小野告密，说有人要算计他。

佟家儒此时心中满是苦涩，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却无法言说。

他知道老徐这是在趁人之危，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硬着头皮咽下这口苦水，将这亏吃了。这老徐，当真是个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小人啊。

佟家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尔宰割便是……”

这句话，老徐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佟家儒只好下一秒换上笑脸，对老徐客气说道一百块一点也不贵，回头还请他吃鱼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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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兰瑛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自己的面容，这才迈出了前往学校的步伐。

一路上，她犹如在暗流中穿梭的孤舟，时刻留意着小野巡逻的时间间隙前行。

这几日白昼能够避开他已是万幸，倘若此时不幸再度相遇，光是想想那可能的场景，一阵寒意便不由自主地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不寒而栗。

不过，佟家儒倒没这么幸运了……

小野和两个随从士兵走来，老徐则跟在几人身后，指着兰瑛的家门口，大概意思是说这几日她都不在家，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小野深感无聊，正想带着士兵离开时，目光就看见了正好到家门口的佟家儒，小野厉喝一声:

小野：“站住 !”

小野走过来，眼睛朝门上方挂着的素白布幡看了一眼，确认道:

小野：“没错，就是这里，你的老婆是不是死了？”

小野身边的日本士兵提醒道:

“中尉、この人を数日前に会ったことがある”（中尉，这个人我们前几天见过。）

小野：“彼です? 思い出しました !”（是他?我想起来了!）

小野：（撇脚中文说道）“抬起头来，那天我们在街上见过，你恶狠狠地看着我，是因为我杀了你老婆，对吗？”

佟家儒此时已被恐惧笼罩，眼神中满是茫然，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小野望着他，脸上挂着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缓缓开口道：

小野：“你要想给你老婆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 ！”

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与轻蔑，说罢，便示意身旁的两个士兵对佟家儒进行搜身，怀疑他身上藏有危险的利器。

佟家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那从老徐那买来的手枪已经托付给关大刀妥善藏匿，搜查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见佟家儒身上毫无所获，小野心中那股不甘之意愈发浓烈。他双眼微眯，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故意出言刺激道：

小野：（用那撇脚中文，一脸淫笑着说道）“我向上峰提出留在这里负责治安，就是为了能和那个姓夏的女人睡觉的。”

小野：“上次我原本是想找她的，但是那天她正好不在家，所以，我就找到了你老婆，可惜她死了，姓夏的那个女人这几天都不在家，让我扑了个空，这让我很无聊 !

小野：“自从离开了野战部队，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杀过人了，要是你的身上藏把刀子就好了，哪怕这么小……”

小野：“我又可以再闻一闻鲜血的腥味 !”

当小野带着士兵们离去的背影渐渐远去，街坊邻居们才如梦初醒般从藏身处缓缓走出。皮叔皱着眉头，目光中满是疑惑与担忧，他问出了大家此刻最想知道的答案:刚才那个日本人，就是杀害青红的凶手吗？

佟家儒沉默片刻，最终默默点了一下头，声音低沉而肯定，回应道：

佟家儒：“是。”

这一简单的回答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的街坊邻居们顿时陷入了震惊之中。

他们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窃窃私语声如同低沉的暗流在人群中蔓延。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残忍夺走青红性命的竟会是日本人。一时间，悲悯之情在每个人的心头涌起，对青红的遭遇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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