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好些冷清的宗祠和书院,大抵是因为战乱和瘟疫而衰落下去的。毕竟,这世间没有神仙,终究无人能永远存活着,那些散去往事最后不知竟要以何种方式挂念。
环顾四周 远远望去,似乎还有座大谯楼。其楼前有一个石筑的门洞,上书“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大抵是前朝有名的本地官员,时间不是很久,也仅约一百年。
一抹夕阳余晖洒落在古色古香的书学院门前,将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得格外醒目。牌匾上苍劲有力地刻着学院名称的大字,在蓝天白云下显得庄严肃穆。黑铁铸就的栅栏与白底黑字的告示牌更添了几分威严,秩序与传承油然而生。
两侧粗壮的木柱屹立不摇,支撑起整个门楼的同时也象征着学术之树长青不倒。经过岁月洗礼的石板路透出沧桑感,每一块都承载着过往学子们的足迹与梦想。整体建筑采用沉稳的棕灰二色作为主基调,不仅展现出浓厚的历史底蕴,还营造出一个适合静心读书的良好氛围。
此时此刻,几人来到大院门口,准备向内访问。买点心书童拍了拍门环,发出告示。
“谁?”里头也是一个小童的声音。
“我,陈伟。买完点心回来了,门外有三个人等着,说是咱家先生的老友和他的两个学生,特来拜访。”原来那买点心的门童就叫陈伟。
“来客姓甚名谁?”里头的小童又问。
“姓黄,名嘉琪,自号小狼君。”陈伟答道。
“略微等待一会,我转告先生一下。”只听得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
“伟儿,那你先开一道门,带他们进来吧。”过了一会,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黄嘉琪、小张、黛梓漆在矮个子小书童陈伟的带领下,小步跨过了门槛。远远走来一个苍老的人影,身着素雅布袍、黝黑皮肤、厚嘴唇的先生在确认过来者确实是自己的老友后,立马表示热情的欢迎。
“哎呀,快请进。”昊町映说道。
小童陈伟迅速擦干净嘴唇上的渣子,转交过买来的点心后,便一溜烟跑回到书童的里间去了,留几个前辈兼老友来叙旧。
几人绕过重重的建筑后,依旧是白墙黑瓦的大院,不过多了几坛蓄水的缸,些许生活器具。这书院不光有办学的气质,还挺有家室的温馨感。
“老昊,你这院子挺阔绰的嘛。”走了几步后,黄嘉琪先开口。
“诶呀,见笑了。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昊町映与老友握了握手,说道。
“是哇,时下风云变幻,几人能够安宁?能再见真得谢天谢地——前些日子我们师徒都几近放弃了。”黄嘉琪叹道。
“我前些日子有预感,有奇人要到访寒舍,当时只怕是什么朝廷眼线——不想居然是你!现今过得如何啊?看你这头发,蓄了挺久吧,混得好自在!可惜咱都逆来顺受地留了这猪尾巴,现在就怕清军一股劲冲回来,所以我也不敢立马剪了。”昊町映为难地笑笑。
“你也不赖,混得风生水起嘛,江夏的讲座办得不是人尽皆知么…”黄嘉琪打趣道。
“哎…谬赞了,随口胡诌的东西。不过也得亏你这一路的运气,不然一时半会也不好找到我这里来吧”昊町映问。
“是的。多亏了这一路上的许多好心人,肯施舍些帮助。”黄嘉琪道。
“那这二位是你的学生…”昊町映转头看看。
“对的。一个是崇祯年的私家教授;一个是这几年新收的小弟子。”黄嘉琪说。
“哎呦,模样都怪俊的,很有精神气嘛。”
一句话,惹得那中年妇女和小年轻害臊起来。
“辛苦了罢。”昊町映问道。
黛梓漆答道:“无妨,一点小路,比不得前辈们所付出的诸多气力。”
小张则说了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慷慨词句,引得前辈颇为赞赏。
“听别人说,你在耿军的将士前耍嘴皮子,居然一点没事吗…”黄嘉琪又问。
“嗐,那算什么…他们也不会把我怎样——你瞧你,年轻时候闯了多少祸啊,不也照样好好的么?”
“哈哈,确实。可惜…那时好多人确实都不在了。”黄嘉琪想起什么,难过一阵。那些旧人或是终于病老,或是死于乱军,还有些在围城的时候作了饿死鬼…
“你且来看看这里还有多少旧识。” 昊町映带着黄嘉琪走到里间,来看看凑在一张大桌旁的众多弟子与同门。昊町映知晓老友怀念当时几个复社士子、经世致用学者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感觉,便让他上前与几个还叫得上名字的角色打了招呼。
嚯,看着这室内攒动的人影,恍惚间,真个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样子。只是有的老了些,有的则是新面孔,此情此景,不由得叫人老泪纵横。
还未来得及感慨,便又有昊先生的仆从前来。
“各位一路上辛苦了吧,先吃碗热的。”
拿出了几包豆粉,将热牛奶浇在了上面,使这碗汤介于粘稠与流动状态之间。豆粉与牛奶交融,在温润的液体中,几许细腻的粉块如轻舟般悠然漂浮,一股淡淡的奶香随之升腾,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神怡。吃下去后,既解了渴,又略微有了些饱腹感。
待喝过奶汤后,差不多到了放饭的时候。
“随便坐罢…天底下的人都是来去无牵挂的一条命,没什么高低之分—何况你我都是亲故。”昊町映说道。于是众人在稍微顾及老年人的面子后,便不拘礼仪地放开了乱坐。
“叙旧放一边,说正事罢。此次前来,是有任务与贤弟商谈的。”吃过晚饭,黄嘉琪在众人面前和昊町映说道。
“什么任务?”昊町映问,内心猜到了几分。
“眼下众藩作乱,料想清廷一时难顾。我等振臂一呼,或有可能攻略些许城寨。”
“可有多少人马?”昊町映问。
“凭我的影响力,估计这江左像你规模这样的友人还有好几个,其间不乏武力出众的江湖中人,只惜现今不知都在何处,一旦完全会晤,必是不容小觑的力量。”黄嘉琪道。
“似这般…”昊町映想了想。虽说他也是个有点理想的读书人,但还未有黄嘉琪这般胆大包天,何况这门下还有如此多的无辜学生…
这时,有几个昊先生的年轻弟子嚷动起来。
“先生,咱和他去罢!咱们办学的初衷不就是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太平么?只光说说怎么行?”
小张难得见到这么多热血的同龄人,也激动地随他们高呼“山河纵破人犹在,试把存亡细较量”之类的词句,一时间引得小院内热闹非凡。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去不计成本地冒险。温和的几个表示,这般冒进,最终只会劳民伤财,一无所获,与那些乘机作乱的盗匪并无二样。于是乎,两派人开始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地,各自引经据典为主张撑腰。
“剩水喑,残山哭,四洲生灵一朝皆厚土。”黛梓漆如此心想。我的逐渐僵死的一颗心,予你铁马冰河的梦境。
“肃静,肃静!”昊町映好歹有些大家长的威严,一时间把乱哄哄的人群给镇住。
思索良久,才又开口道。
“各位,我昊老爷子也是活了这大把岁数。虽为汉人遗民,却甘为满族牛马,实是惭愧。现今,平西王那般的乱臣贼子都能打着复明的旗号出来作乱,我等正派学者,岂肯袖手旁观?”
“正是,晋宋往事后,胡马复南牧。国难催人,我等何为?”黄嘉琪道。
“何况,永历朝的故事沉寂十年,好容易等到今天,反清大局又有改观,此机千载难逢。据我打听,福建一省的百姓,都颇为欢迎前明延平郡王后人出台抗清,这不都说明我们的抗争事业并不孤独么?!”昊町映高声宣誓道。
“贤弟,此番还得多谢你,愿数年之后回头来看,曾经誓语不违。”黄嘉琪抱拳道。
“好兄长,一言为定。我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搞散架了,也要豁出去帮你!—也是帮这天下人!”昊町映也握紧拳头,目光炯炯。
“倒也不必如此抬高。我等孤臣孽子,并无什么逐鹿的野望,但愿只把忠贞二字尽到最后,不枉来世间做人一遭!”黄嘉琪道。
此话一出,座上一片欢呼声,先前反对的声音也渐渐消了下去。
至此,昊黄二人顺利“会师”,《孤臣孽子》第一卷“启程”告一段落。以下是小狼君黄嘉琪的六篇回忆录,以补充故事情节,丰富人物形象,帮助大家了解小说的诸多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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