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月出东山

“好了好了，二位别争了，想来两种情况是都有的。“赵闻道见师徒二人争执不下，劝说道，“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吧。”师徒二人这才不再多说。

不过，这次争执，却叫师徒二人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动起来。先前一直气势哄哄地说要团结江东义军，举兵抗清，现在仔细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练的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哪里上过正经的战场？顶多是村头伙夫干架的那种小型械斗罢了，更别说在后面运筹帷幄指挥别人了。到时候江南真打起来，炮火升天，号角催人，可又该怎么办是好？

幻想是无垠的，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但我们的主角似乎永远也不会去承认，依旧沉溺在自己的狂想里。

………

从城墙上下来到对面后，却见一片世外桃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汞色的月光铺在大地上，照得人心间晃晃。随着月的升高，月光与远山的轮廓相映衬，美不胜收，而遍布的森林则如忠诚卫士般环绕着山丘。

山林里，高大的树木树干挺拔，树枝伸向明月，清新的气息弥漫着淡淡的光辉。重重密密的枝叶相互交错，使得整个天空几乎被遮蔽。脚下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月色中，落叶间若隐若现的小花娇艳无比。顺着潺潺的流水声寻去，可见清澈的小溪，月光下波光粼粼，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花。

“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看着眼前壮阔的景色，赵闻道不由得感慨道。

然而走进森林深处，天色太暗，光线微弱，几乎令人摸不清方向，频频在一处地方来回打转，这下可没那么有诗情画意了。

昏暗中，小张不小心擦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手臂上的一块皮肉撞开裂了，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这状态属实不好，身体上的疼痛与精神上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叫人难受极了。

“高人，止血的东西有么。”小张问。

“这个，我也不大会处理，只能简单包扎一下。因为我这里的东西都太冲，如果硬生生治疗下去，怕是有不好的效果。”赵闻道摸着下巴寻思着。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阴阳鱼玉佩，检测了周围的环境，“好在这里都没啥邪祟，咱们可以稍微放心放心，找找附近的屋子，看看有什么人家，求求帮助。”

“这山上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么？我以为都是些邪祟呢……”小张感慨道。

“瞧你这话说得，这山那么大地方，咋就准许我一个人呆着修行，是吧？”

如此，赵闻道和师徒二人解释起了关于这座山的一些事项，以及他先前修行的许多年月，加深了师徒二人的认知。原来，现在几人所在的这山，也是一座由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拼接起来的怪胎。在世人口中那些特立独行的异事与意象，由于实在是不伦不类的，几乎融不到民俗故事的文化里去，而且很难放在一两篇故事里阐述明白，所以在它们堆积起来后，就成了独立的一个世界观。

“好古怪的概念。”黄嘉琪道。

“是啊，我也不晓得为何会搞成这样。”赵闻道说，“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山上呆久了慢慢也就熟悉了，遇到的状况和以往的那些志怪传说其实大差不差，给人感觉像是从许多书上撕下来的边角料。”

师徒二人点点头，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那些东西。

“想不到，这故事和传说也有被世人所遗弃的孽子哇……也是够孤独的。”

“感觉这样讲还是太虚无了些，这样，我举个你们能听懂的例子吧。”赵闻道说。

“像多数人读三国演义，基本看到孔明病逝五丈原就毫无兴趣了，后面三十年历史虽然还有个十来回的情节，可在大家脑海里几乎是一笔带过，没什么人关注那些二代和三代的事。然而这种平庸的时间里，并非一无所成，只是被前人过于闪耀光芒所遮盖住了而已。何况，后续三百年里魏晋南北朝的英雄也不少，但是就讨论状况绝对比不上东汉末年的四十年。”

“演义是这样的，毕竟和正史写法不同。”黄嘉琪认同一半，“但也不全是，也有许多人会喜欢二三代的角色，像我小时候就是认真看完三国的，不过当时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对姜伯约、钟士季等孤臣的心绪还不及现在深刻。”

这么想想也是可悲。有些人拼尽全力，不过是史册上的注脚与帮衬。而更多的人，只是一串寒冷的数字而已……唉唉。

但也不必太悲，换个角度说，形形色色的人物，错综复杂的世界，这才是事实全貌。有看周易，推演占卜的；有爱志幻，畅想未来的；有热血沸腾，企图大展拳脚的，也有得过且过，囿于昼夜柴米的。

黄嘉琪想起了自己以前那位忧愁的私塾先生，那些愿意掏钱让小信陵给自己写歌的拥趸者，还有和结交的江湖友人喝酒吃饭时，给自己端茶倒水的那些小伙夫们，他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故事了么？凭什么就只准自己活在自己构造的这番叙事里，当了个“大护国公”？

每个人在各自的故事里充当着独一无二的主角。以往的小狼君总说“关爱生民”，却从不肯丢弃自己“见识广博”的头衔，去俯下“先行者”的身躯来认真倾听他们的声音。倘若偶有，也不过是以自己的见识去定夺他人的所为——而今看去，只有彻底舍弃掉个人的野心后，世间的百态才开始悉数浮现。

小张虽然没有这么丰富的阅历，但也有所触动。如此，几人沉默半晌，继续行走。

在步行一会后，赵闻道额头上那一直不动的天眼微微地有些张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变化——但是他形容不上那是什么，只知道和自己有关。毕竟有时候看到了，并不就等于理解了，哪怕是高人也难免有不懂的情况，很正常的事。

“我感觉，附近有点动静，你们看到什么了吗？”赵闻道问。

“诶，那边好像是有灯火的。”小张指着对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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