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的蟠龙金柱映着应絮绯红翟衣,她跪在傅云夕身侧半步处,听见头顶传来玉珠帘轻碰声。
皇帝将合婚庚帖搁在鎏金案上,指尖玛瑙扳指敲出脆响。
"傅卿上月拒了工部侍郎嫁女宴,朕还当你真要学那庙里泥菩萨。"
傅云夕玄色蟒袍上的银线獬豸随叩首动作微闪。
傅云夕:"臣愚钝,只识得刑案勘验。"
他抬起脸时,目光扫过应絮发间微颤的九翟冠。
傅云夕:"得遇夫人,方知月老祠的线比大理寺的镣铐更牢靠。"
贵妃突然轻笑,护甲划过青玉茶盏。
贵妃:"絮儿这身翟衣倒是合宜。"
贵妃:"本宫新得了暹罗进贡的香,絮儿随我去偏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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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十二扇屏风时,应絮数着贵妃鬓边摇晃的东珠步摇。
偏殿的孔雀蓝窗纱滤进的光,将贵妃侧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接过宫娥奉上的茶盏,盏托在掌心印出红痕。
贵妃:"你娘临终前...可留过书信?"
应絮指尖在不自觉的在腕上的白玉镯子上转了两圈,这是姜氏生前常戴的旧物。
应絮:"姨母知道的,娘亲病得突然。"
她看着贵妃尾指护甲叩击盏沿,溅出的茶汤在波斯地毯洇出暗痕。
贵妃的丹凤眼在沉水香雾里眯起。
贵妃:"本宫与你娘总角相交,最知她爱藏些小物件。"
她伸手来抚应絮鬓边翟钗,金累丝护甲刮过耳际。
贵妃:"譬如往妆奁夹层塞些体己话..."
应絮心中起疑,她分明感觉到,贵妃这是在试探着什么。
许久未见亲外甥女,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连新婚燕尔之际都不曾祝贺,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问亡母遗物?
应絮按耐不住内心困惑,于是也选择在言语中试探。
应絮:"只知道,母亲临终前攥着串珊瑚佛珠,反反复复说'错了'。"
更漏声忽然清晰可闻。
贵妃的护甲深深掐进紫檀扶手,指节泛着青白。
贵妃:"本宫记得姜姐姐最畏寒,隔几日就得喝碗当归羊肉汤。"
贵妃话锋急转,眼神闪躲,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她抬手唤人添茶,尾指第三次叩击茶盘。
贵妃:"你如今可还喝着?我记得,你身子从小也不大好。"
应絮看着新换的雨过天青盏,茶汤里浮着的枸杞像极了母亲咯在帕子上的血点。
应絮:"自母亲去后,再闻不得羊肉腥气。"
她故意将茶盏重重一放。
应絮:"倒是陈姨娘总劝我多进些阿胶糕。"
贵妃的东珠步摇突然缠住鬓边凤钗,她抬手去解时,袖中滑落半截泛黄的佛经。
应絮瞥见"往生咒"字样的朱砂批注,墨迹竟与母亲旧物上的药方笺有八分相似。
殿外忽传来傅云夕与内侍的谈笑声,惊得贵妃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汤泼湿了应絮翟衣下摆。
贵妃:"本宫失仪了。"
贵妃用帕子擦拭应絮裙角,护甲在蹙金云纹上刮出细丝。
贵妃:"明日让尚服局送两匹浮光锦赔罪。"
她指尖在应絮膝头顿了顿。
贵妃:"听闻你弟弟近日在族学里..."
应絮:"桁儿上月背全了《千字文》。"
应絮退后半步避开触碰。
应絮:"父亲说开春便请西席教《论语》。"
她看着贵妃骤然僵住的手。
应絮:"陈姨娘倒是提议送他去护国寺寄读。"
廊下铜铃忽被风吹响,傅云夕玄色袍角出现在珠帘外。
傅云夕:"臣来接夫人回府。"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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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车驶出朱雀门时,应絮扯松了勒得生疼的珍珠领约。
傅云夕忽然握住她手腕。
傅云夕:"娘娘今日抚你裙角三次,护甲都在同处刮蹭。"
他指尖在应絮膝头虚划。
傅云夕:"此处原该绣獬豸纹?"
应絮低头看去,蹙金云纹下隐约露出银线神兽的独角。
傅云夕将暖炉塞进她掌心,
傅云夕:"尚服局掌事说,这纹样是娘娘亲点的。"
车帘外掠过卖药郎的吆喝声,混着他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寒风里——
傅云夕:"你母亲最厌獬豸,嫌它断情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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