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契焚情

地宫深处，鲛灯闪烁如星，忽明忽暗。林锦书后颈的朱砂痣，在微光中灼热得像炭火燃烧一般。谢珩手中的佛珠轻轻缠绕上她散落的青丝，将她整个人抵在那刻满赤凤纹的石壁上。脚边的鎏金香炉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动作碰倒，“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灰烬中缓缓浮现出一张血色卦签——“永乐廿二年”。

“同命结断了，那就换个更牢靠的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尖一咬，鲜血瞬间渗出。他俯身凑近，在她心口处画下符文，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渗透进逆北斗胎记的裂痕里。“用我七十三世的寿数，换你今生……”他低声说着，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

突然，一道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嗖”的一声划破寂静。谢珩猛然转身，箭簇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左肩，带着沉香木气息的毒血四溅，点点滴滴溅落在林锦书的眼睫上。那一瞬，她浑身剧烈战栗起来——这是冰棺女尸喉间才有的鸩毒啊！

“屏住呼吸！”谢珩急促地喊了一声，随即扯下半幅蟒袍捂住她的口鼻。他的伤口不断涌出血迹，染红了她素白的中衣。而在暗处，铜镜折射出萧明仪扭曲的笑容。她手中握着的金丝楠木盒里，赫然装着《璇玑录》的最后一卷——正是林锦书昨夜从皇陵盗出来的那一页。

林锦书猛地攥住谢珩腕间的佛珠，借力翻身压在他染血的胸膛上。鲛灯的光芒映照着她锁骨下的赤凤纹，竟与谢珩心口箭伤的裂痕逐渐契合。“大人剜心七十三次，不就是为了养这道命契吗？”她的话音未落，地宫已开始轰然震颤。七十二面铜镜同时炸裂，碎镜片化作前世幻影，重现永乐年新婚之夜的画面：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口，鲜血浸透婚书，上面写着：“以命为聘，契成不悔。”

“现在看清了吗？”谢珩的声音冷硬，染毒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人按在冰冷的石壁上。“每当你破译一页禁术，命契就会蚀掉我的一魂。”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蜿蜒的赤纹，那些纹路已经蔓延至腰腹，与林锦书胎记的裂痕拼成了完整的朱雀衔尾图。

萧明仪的尖笑从穹顶传来，如同利刃划破空气。林锦书忽然撕开谢珩的中衣，嘴唇贴上他心口的赤纹，舌尖轻舔，卷走渗出的毒血。“那夜冰棺里的女子，喝的也是同样的鸩酒吗？”她问得平静，却藏着无法言说的锋芒。

谢珩瞳孔骤缩，佛珠在掌心碾成齑粉。与此同时，地砖应声裂开，数百具冰棺自地脉升起。每一具棺中都躺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林锦书”，她们的心口皆插着一把刻有“谢”字的青铜匕首。最末那具冰棺里，竟然是谢珩自己的尸身，他唇角挂着与此刻相同的苦笑，手中紧握半枚玉珏。

“七十三具往生棺。”沈砚的铜钱剑扎入冰层，剑穗上的卦签簌簌作响，“你们每世都在重复剜心结契的戏码。”他忽然扯开林锦书的衣袖，腕间的同命结勒痕早已化作赤色锁链纹。“命契一旦完成，就是他魂飞魄散之日。”

谢珩突然暴起，青铜剑斩断冰棺铁链。棺盖翻飞的刹那，他用力将林锦书推入空棺，染血的唇狠狠碾上她颈间赤纹。“那就再结一次！”他说完，冰棺合拢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地宫，七百年的鸩毒混着合卺酒渡入她喉间。前世今生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炸裂开来——建文年间，他在星台下为她系上赤绳；万历年时，他在诏狱里咬破她的指尖写下婚书；而此刻玄衣蟒袍的他，正将命契最后一笔画在她跳动的心脉之上。

“朱明锦……”谢珩的喘息夹杂着冰棺寒气扑在她耳边，“你在我的命纹里种蛊六百载，如今该还了。”他掌心的赤纹突然灼热如烙铁，林锦书惊觉自己心口的朱雀纹竟生出了羽翼，与谢珩身上的纹路交织成囚凤锁链的图腾。

地宫在轰鸣中坍塌，沈砚的嘶吼被冰层吞没。林锦书在濒死般的窒息中攥紧谢珩的后心，指甲抠进他旧伤裂痕。“如果我偏要破这命契呢？”

“那就一起魂飞魄散。”谢珩咬破她锁骨下的守宫砂，血珠坠入冰棺缝隙，凝成崭新的谶语——“永乐廿二年腊月，朱雀焚天，双命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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