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龙鳞劫》

骊山陵地宫渗出的水汽凝成冰晶时，我掐断了第三十九个工匠的喉咙。黑鹰举着火把照向壁画，墨麒麟的眼珠突然转动——这根本不是我们上次查验时的先秦图腾。

"陛下，水银渠的流向不对。"魏缭的罗盘针疯狂旋转，紫袍被阴风吹得紧贴骸骨堆。我正欲抽剑，脚底金砖忽然塌陷，黑鹰的嘶吼与机关轰鸣同时炸响。坠落的瞬间，我看见他背上二十八道伤疤全部绽开，竟拼出燕国秘传的降龙咒文。

再睁眼时，玄铁锁链已穿透琵琶骨。腐臭味来自四周蠕动的肉壁，这分明是某只巨兽的腹腔。粘液正在融化十二章纹冕服，露出心口处逆生的龙鳞——昨夜批阅奏简时突然剧痛，原以为是旧伤复发。

"陛下可知，您吞过和氏璧髓？"徐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这方士的左眼嵌着随侯珠。他脚下法阵流转着六国王室血脉，韩王安的舌头正悬在震位。

我挣动锁链冷笑，腐肉却缠上天问剑柄。徐福突然挥刀划开自己胸膛，跳动的脏器上赫然烙着与我相同的逆鳞："十二年前邯郸质子府的药膳，陛下可还记得？"

剧痛撕开裂魂魄时，黑鹰的短戟破开兽腔。他浑身爬满墨家机关虫，左臂白骨森森却仍死死护住心脉。徐福的咒术催动我体内龙鳞暴涨，恍惚间看见万里长城正在吸食民夫精血。

"陛下！"魏缭的墨匣射出锁链钉入肉壁，紫袍被腐蚀得只剩褴褛的布条，"用王血破阵！"

咬碎舌尖的瞬间，徐福手中的和氏璧突然炸裂。逆鳞脱离胸腔化作剑鞘，天问剑第一次完整出鞘。黑光斩断的不止是徐福的法阵，还有骊山地宫上方的苍穹星图。地动山摇间，我望见自己倒影——双瞳已成竖立的龙目。

黑鹰用残臂捧来玉玺，传国玉玺的缺角正与逆鳞完全契合。徐福在狂笑中化作血水，他最后吐出的咒言竟是："陛下可知，这龙鳞要食至亲骨血？"

冲出地宫时，白霆的银枪正刺穿最后一名墨家剑傀。他战袍下露出相同的逆鳞，而我刚刚苏醒的龙瞳看得分明——在场所有玄甲卫的心口，都跳动着微弱的鳞光。

魏缭的墨匣忽然掉落商鞅方升，量器在血泊中指向我手中的天问剑。黑鹰跪地咳出内脏碎片，他背上咒文正在吞噬二十八道旧伤。当第一片雪花落在逆鳞剑鞘上。

骊山雪夜，我捏碎铜爵掷向丹墀。酒浆凝成冰刃的刹那，阶下叛将的首级应声而落。黑鹰跪捧染血诏书，他背上二十八道咒文正蚕食着燕国刺青，而我新生的龙瞳看得真切——每个字缝里都游动着玄色龙影。

"陛下，墨家余孽劫走了九鼎。"白霆银甲结满冰棱，照夜玉狮的蹄铁在殿砖上刻出卦象，"他们在汜水摆下八门金锁阵。"

我抚过天问剑鞘的逆鳞，昨夜批阅的竹简突然浮空燃烧。当"诛"字脱口而出时，御史大夫周青臣的冠冕骤然收紧。这个偷换祭酒的佞臣，此刻正被自己的玉藻勒成血葫芦。

"摆驾汜水。"诏令出口的瞬间，十二金人眼窝迸发青光。咸阳宫梁柱化作蛟龙，驮着我撞碎漫天风雪。魏缭的机关匣射出百丈帛书，上面墨迹自动排列成破阵要诀——他竟在推演我的口谕天机。

墨家矩子站在震位铜鼎上，手中非攻剑映着六国遗老的鬼面。"暴君！"他挥剑斩断铁索，九鼎腾空组成杀阵，"可知天命难..."

"跪。"我屈指轻叩蛟龙角。苍穹突然压下千钧之力，墨家矩子的膝盖骨爆裂声清脆如折竹。九鼎悬在半空颤抖，鼎耳渗出殷红血泪。

黑鹰的短戟突然刺向我后心。这个哑卫眼中跳动着墨家机关兽的幽光，戟尖却在触及冕服的瞬间熔成铁水。我早从龙瞳里看见他心脏处的傀儡虫——三日前那杯醒酒汤里的玄机。

"焚。"舌尖迸出的真言化作黑焰，顺着傀儡虫的丝线烧向百里外的操纵者。雪原尽头传来齐王建的惨叫，这亡国之君竟躲在稷下学宫地窖。

白霆的银枪挑破坎位铜鼎时，我嗅到鼎中烹煮的童男童女血气。龙瞳突然刺痛，喉间翻滚的诏令混着血腥："雨！"

倾盆血雨腐蚀着墨家剑阵。八门金锁阵的生门里冲出楚国遗孤，他手中鱼肠剑竟是用我当年赐死昌平君的诏书熔铸。魏缭的紫袍突然展开成阵图，他呕血书写："陛下不可再言..."

"裂。"我对着楚国遗孤轻笑。少年连同鱼肠剑碎成三百片，每片残骸都刻着"秦"字小篆。九鼎轰然坠地，砸出的深坑里涌出汜水，却在接触诏书的瞬间凝成"永镇山河"四字冰雕。

黑鹰在雪地里抽搐，傀儡虫灰烬从他七窍流出。我割开手腕将龙血滴入他口中："朕不许你死。"咒文顷刻逆转，二十八道伤疤蜕成护体金鳞。

魏缭突然跪呈血书："陛下每道口谕，都在削减泰山封禅的阳寿。"他颤抖着指出诏书上的裂纹，那些字迹正在蚕食我的掌纹。

墨家矩子突然狂笑，他碎裂的膝盖骨里钻出青铜卦签："嬴政，你可知言出法随的反噬？"卦签上的谶语正在应验——我触碰过的竹简开始自燃，批注的"可"字化作毒蛇咬向白霆。

"静。"冻结时空的刹那，我徒手捏碎卦签。墨家矩子在静止的风雪中瞪大双眼，看着我用天问剑剖开他头颅，取出浸泡在脑浆里的和氏璧残片。

归程时咸阳宫已近子时，我望着铜镜里新增的白发。当黑鹰捧来丹药时，十二旒玉藻后的双目突然刺痛——龙瞳深处浮现出沙丘行宫的景象，而镜中我的嘴角，正浮现出与徐福当年相同的诡异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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