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烽火忆青铜》

燕归的金鳞在晨曦中忽明忽暗他抬脚碾碎青铜残片里的机关虫那些甲壳碎裂的脆响让我想起质子府除夕夜我们踩爆的炮竹白霆的银枪尖挑着半片竹简残页墨迹晕染处依稀能辨出阿政二字魏缭的机关兽正在吞吃傀儡零件齿轮咬合声竟与少时我们偷拆赵姬妆奁锁扣的动静别无二致

二狗子突然指着海面尖叫那些青铜残肢在水下重组成巨龟模样背甲纹路分明刻着蓟城护城河的走向陈胥哆嗦着摸出护身符龟儿子的这玩意是俺娘在巴蜀庙里求的玄武神君

白霆的银枪划破浪尖带起一串水珠当年我们往护城河扔瓦片的比赛阿政总能用玉扣打出七个水漂燕归的金鳞镖应声入水在巨龟眼窝处炸开七重涟漪魏缭的紫袍被气浪掀起露出腰间墨家机关匣那匣子暗格夹层里还塞着我们当年写的蹴鞠规则

巨龟昂首嘶鸣时我嗅到浓重的鱼腥味与老庖厨给我们偷渡的腌鲊货如出一辙燕归双戟交叉架住龟首獠牙断眉溅上青绿色黏液还记得那年我们在槐树下埋的龟壳占卜吗白霆怒吼着将银枪捅进龟甲缝隙去他娘的占卜你说我能活到娶十个婆娘

机关兽突然喷射铁蒺藜那些带着倒刺的暗器在龟甲上刮出火星魏缭的指尖在颤抖这些铁刺的锻造法是按公子政十三岁画的兵械图改良的巨龟胸腔里传来齿轮卡壳的异响燕归趁机将金鳞镖塞进龟嘴爆炸的气浪掀翻三个楚军尸傀二狗子被陈胥按在礁石后巴蜀脏话混着咸腥海水灌进喉咙

龟甲崩裂的刹那漫天青铜碎片里飞出只木鸢尾羽缺了三根正是我及冠那年被赵姬烧毁的那只魏缭的机关匣突然发出蜂鸣匣底暗层弹出半截焦黑的木鸢翅膀断口处的榫卯与我们少时钻研的图纸严丝合缝

白霆的银枪钉住木鸢残骸这玩意居然能飞二十年燕归的金鳞映出鸢翼暗纹那些用蜜糖写的咒符早已褪色却还能闻到槐花甜香巨龟残躯突然射出淬毒弩箭轨迹刁钻如我们往赵姬茶盏弹苍耳的恶作剧魏缭翻出当年藏在袖中的铜镜反射阳光点燃龟甲裂缝

海面浮起油污时我记起质子府那场大火老庖厨抱着我们穿越火场的焦糊味此刻与战场硝烟重叠燕归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金鳞烫得发红他反手将双戟插进自己影子那处沙地正是我们埋时光胶囊的位置

白霆的银枪搅动流沙挑出个生锈的青铜匣魏缭用机关兽拆解锁扣的手法与十二岁那年如出一辙匣内羊皮卷上的墨迹被海水泡涨却仍能看见四个手印最大的那个属于偷塞匕首进来的赵将军

巨龟在烈焰中分解成三百陶俑每个眉心都嵌着琉璃珠与我们少时当弹珠玩的那些一般无二燕归的金鳞突然离体飞旋将陶俑串成北斗七星阵型白霆啐出口中的血沫这阵法像不像我们偷看魏缭洗澡摆的石子

二狗子趁机用尿浸弩箭射穿阵眼陶俑陈胥的破靴子卡在礁石缝里龟儿子这料子还不如质子府的麻布魏缭的机关兽吐出青铜锁链那些捆过我们偷酒喝的铁索如今绞碎了最后一只陶俑

海平面归于平静时燕归从沙堆里挖出个陶罐封泥印着四人年幼时的手印白霆用枪尖挑开封口陈年黍米酒的香气让魏缭的机关匣死机三瞬我摘下螭纹玉扣舀起半盏残酒那些在柴房分饮的寒夜随着海风灌入四肢百骸

二狗子盯着陶罐上的划痕突然跪倒这纹路和俺娘刻在泡菜坛上的一模一样燕归将残酒洒向初阳金鳞映出七色虹光等天下太平我要在咸阳宫挖个比云梦泽还大的酒窖陈胥提着破靴嘟囔那得用多少牛皮来封坛

白霆的银枪突然指向天际残存的青铜碎片在朝阳下拼出个歪扭的天下魏缭的机关匣吐出最后颗琉璃珠表面裂痕组成了我们当年在槐树皮上刻的誓词浪涛声里我听见自己二十二岁的心跳与四个少年翻墙时的脚步声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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