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青铜逆鳞·旧誓》

海风卷着黍米酒的残香扑进魏缭的机关匣那些齿轮咬合的节奏忽然变得像质子府更漏般绵长燕归的金鳞映着酒液中悬浮的黍壳竟在沙滩上投出我们翻墙逃课的剪影白霆的银枪尖沾着酒滴在礁石划出歪扭的天下二字与青铜碎片的投影严丝合缝

二狗子突然指着海平线尖叫那些浮沉的陶俑残肢正在重组陈胥的破靴子陷在湿沙里龟儿子的楚蛮连死人脚板都要模仿俺的靴底纹路燕归双戟旋出虚影金鳞镖穿透三具陶俑的眉心那些爆裂的陶片声让我想起质子府后院砸腌菜坛子的腊月

白霆的银枪搅动浪花挑出半截青铜手臂指节处嵌着琉璃弹珠正是当年我们打赌输给赵姬侍女的那颗魏缭的机关兽突然发出欢快蜂鸣从陶俑腹腔拽出条咸鱼干那鱼鳃里塞着的帛书分明是我十三岁病中画的海战图

楚地巫祝的骨笛声刺破晨雾重组中的陶俑突然睁开琉璃眼珠三百道折射的日光聚向天问剑鞘燕归反手将酒罐残片掷向光斑那些飞旋的陶片在沙滩上拼出蓟城街巷图白霆的银枪在地图中央戳出深坑这位置不是赵姬寝殿后的狗洞么

巨浪毫无征兆地掀起时魏缭的紫袍灌满咸腥海风他袖中滑出的青铜罗盘指针疯转恰如我们少时玩闹打翻水盆时铜勺的乱转燕归的金鳞突然离体组成盾阵挡下扑来的浪头碎沫里浮出成串鱼骨每根都刻着墨家咒文

白霆怒吼着将银枪插进浪峰枪身震颤的韵律与当年我们偷划木舟的桨声重叠二狗子被陈胥拽着腰带浮沉巴蜀脏话混着气泡往上窜龟儿子的这海水比俺婆娘的洗脚水还咸

琉璃眼珠在浪涛中汇聚成巨瞳的瞬间我嗅到老庖厨烤焦的彘肩味燕归的双戟交叉劈开水面断眉间的血珠坠入深海竟点燃了潜伏的油污魏缭的机关兽在火海中穿梭喷出的冰雾凝成我们少时在窗棂画的霜花

巨瞳深处浮现青铜城郭的虚影街市上奔跑的少年们抱着蹴鞠白霆突然指着某个背影大喊那是偷过我银锁的小贼燕归的金鳞镖穿透虚影的瞬间整片海市蜃楼开始坍缩魏缭的机关匣吐出当年那柄失窃的银锁锁芯里掉出半块发黑的饴糖

二狗子用尿浸弩箭射向坍缩的蜃楼陈胥的破靴子卡在珊瑚礁里那糖渍的纹路跟俺娘晒的柿饼一模一样白霆的银枪搅动漩涡从海底挑起青铜城门匾额上蓟城二字缺了偏旁正是我们翻墙时刻坏的那处

燕归突然纵身跃入漩涡中心金鳞在深海中划出北斗轨迹他捞起的青铜门环上拴着褪色的青鸾翎毛魏缭的机关兽咬住门环时发出的吱嘎声与质子府老木门的声响重合白霆的银枪在匾额背面挑出四行小字那歪扭的笔迹分明是我们十岁那年用铁钉刻的誓言

海面突然归于平静漂浮的陶俑残骸组成巨大的沙盘楚地的山川被鱼骨标出关隘魏缭的龟甲卦签在沙盘上自动推演轨迹与我们少时用鹅卵石做的兵棋推演完全一致燕归的金鳞映出沙盘倒影那上面移动的光点正是我们此刻的位置

二狗子突然掏出巴蜀烟斗点燃晒干的海草味道像极了质子府柴房的炊烟陈胥用破靴子舀水灭火龟儿子这烟能把楚蛮的鱼群都熏醉白霆的银枪在沙盘上划出进攻路线那轨迹与当年我们偷桃的路线完美重叠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燕归将青鸾翎毛别在断眉处金鳞折射出七彩光晕等打完仗我要在咸阳宫房梁刻满老鼠洞白霆大笑着将银枪插进沙盘中央那便在每个鼠洞旁刻上楚蛮哭鼻子的画像魏缭的机关匣吐出成串青铜老鼠那些啮齿机关兽的尾巴上全刻着赵姬的生辰八字

我解下螭纹玉扣掷入深海涟漪荡开的瞬间无数琉璃弹珠浮出水面每颗都映着四个少年翻墙的身影浪涛声里隐约传来老庖厨的呼唤公子们该喝药了那拖长的尾音消融在咸涩的海风中如同我们永远回不去的蓟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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