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祁璇踏着湿润的青石板往回走。
雨后的空气里飘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街边梧桐叶上残留的水珠不时滴落,在她肩头洇开几点深色的痕迹。她故意放慢脚步,让弟弟先行回府,自己则绕道去了琴台街那间老字号杂货铺。
铺子里的樟木香气让她想起儿时父亲带她来挑笔墨的情形。如今那方端砚还摆在父亲书房,墨块却已许久未动。掌柜认得她,殷勤地取出新到的云纹笺,她却只是摩挲着一角出神。
回到祁府时,檐下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陈管事早已候在门前,额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小姐!"他急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老奴正要差人去寻..."
"不过是在铺子里多看了会儿。爹爹...可有新的消息?"
陈管事皱纹里的忧虑更深了:"老爷三日前来信说已启程返京。"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小姐别急。”
"嗯"祁璇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罗汉松上"备些清淡的晚膳就好。"
待陈管事离去,她独自走到院中的石棋盘前。月光如水,照得棋盘上未收的棋子莹莹生辉。她俯身拾起一枚黑玉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去年生辰,父亲执黑与她下的最后一局,那时棋盘边还放着新摘的桂花,如今,很久没见到父亲了。
"小姐。"
思绵的声音惊得她手指一颤,棋子"嗒"地落回檀木棋罐。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将一把白子攥得死紧,掌心都印出了红痕。
食案上的玉米粥腾着热气,春卷金黄酥脆的边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祁璇却望着粥面上凝结的米油出神,午间石家阿婶在府门外的哭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二弟带荆姑娘出去了。"思绵摆箸的动作很轻,银筷碰在青瓷碟上几乎没发出声响,"说是去青石巷..."
"怎么处理的?"祁璇突然问。
思绵睫毛颤了颤:"护院送阿婶回去时,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她欲言又止,舀了一勺醋溜笋丝放进祁璇碗里,"阿婶年纪大了,胳膊上怕是会留淤青。"
瓷勺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声响。祁璇抬眸,目光如檐下将熄的灯笼,明灭不定:"库里那盒雪耳,你明日亲自送去。"
"是。"思绵低头,一缕鬓发垂下来,恰好遮住她上扬的嘴角。
祁璇小口啜着粥,味同嚼蜡。窗外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她望向院墙外那株探进来的老松——父亲归期未卜,府中又闹出这等笑话。那些围观者窃窃私语的模样,那些指指点点的手指...
"小姐..."思绵犹豫着开口,"要添粥吗?"
祁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碗沿的花纹。这风波必须尽快平息,但更重要的是...她望向书房方向,那里还堆着未批的账册,得在父亲回来前,把一切都归置妥当。
夜风穿堂而过,吹灭了廊下最后一盏灯笼。黑暗中,祁璇轻轻按住心口,那里跳动的不安,比雨前的闷雷更让人心惊。
侍讲请淡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