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经过时》
【一】起风了
后台的走廊总是很窄。
周九良抱着三弦往休息室走时,远远看见云清从对面走来。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走动时裙摆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香涌进来。
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风突然大了。
云清的发丝被吹起,有几缕拂过周九良的脸颊。很轻,像蝴蝶振翅,却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钻进鼻腔,混合着槐花的甜,在胸腔里酿成一场小型风暴。
"借过。"
云清的声音把他惊醒。周九良慌忙侧身,三弦的琴轴却不小心勾住了她的发簪。白玉簪子"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对不起!我..."
云清弯腰捡起断簪,指尖在裂痕处轻轻摩挲:"没事,旧物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周九良看见她手腕内侧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我赔你一支新的。"他脱口而出。
云清抬头看他,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啊。"
---
【二】风铃
周九良跑遍了整个琉璃厂,最后在一位老师傅那里订了支银簪。
簪头是朵半开的玉兰,花心里嵌着颗红豆大小的南红玛瑙。老师傅说这叫"一点朱砂",最配气质清冷的姑娘。
取簪那天是个雨天。周九良把锦盒揣在怀里,冒雨跑到云清常去的茶馆。她果然在,正坐在窗边煮茶,檐下的铜风铃被雨打湿,响声有些沉闷。
"给你的。"
云清打开锦盒时,窗外的雨忽然大了。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她的袖口。她拿起银簪对着光看了看,玛瑙在阴雨天里依然红得惊心动魄。
"好看吗?"周九良问。
云清没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你头发湿了。"
她的手指很凉,碰在额头上像一块冰。周九良闻到她袖口沾染的茶香,是上好的白牡丹。
"我帮你戴上?"他鼓起勇气问。
云清转过身去。周九良的手有点抖,试了三次才把簪子插好。玉兰贴着她的鬓角,像是真的在雨中盛开。
风铃突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
【三】风声
后来周九良经常梦见那个场景。
梦里云清总是背对着他,月白色的旗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他想伸手碰她,却总在即将触及的瞬间醒来。
孟鹤堂说他最近走神得厉害。
"昨儿使《汾河湾》,你愣是漏了三个包袱。"孟鹤堂咬着冰棍含混不清地说,"怎么,魂儿被妖精勾走了?"
周九良低头调弦,假装没听见。琴弦突然"铮"地断了一根,在他虎口划出道血痕。
"哟,见红了。"孟鹤堂凑过来,"我去找创可贴..."
"不用。"
云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手里拿着个青瓷小瓶。周九良闻见熟悉的药香,是上次那种药膏。
"伸手。"
药膏抹在伤口上凉丝丝的。云清的指尖按在他的掌纹上,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周九良突然想起小时候姥姥说的话,掌心有痣的人注定情路坎坷。
"好了。"云清松开他,"这两天别碰水。"
周九良看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云清..."
"嗯?"
"明儿...明儿有空吗?"
檐下的风铃突然响成一片。
---
【四】风止】
周九良在鼓楼大街的银器铺前等了两个小时。
暮色四合时,云清终于出现。她换了件黛青色的旗袍,发间簪着那支玉兰银簪。南红玛瑙在夕阳下红得像滴血,衬得她肤色越发冷白。
"等很久了?"她问。
周九良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新开的音乐厅...听说..."
"听说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演出。"云清接过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周九良耳根发烫:"猜的。"
其实是他翻遍了云清的朋友圈,发现她三年前分享过这支乐团的《蓝色多瑙河》。那条动态只有短短四个字:"风过留声。"
音乐厅的穹顶很高。当小提琴声响起时,周九良偷偷看向身侧。云清闭着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腕间那颗红痣时隐时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她突然开口:"周九良。"
"嗯?"
"你经过我时..."她顿了顿,"风是暖的。"
---
【尾声】
后来每当风起,周九良都会想起那天。
云清站在音乐厅的台阶上,夜风吹起她的衣角和发丝。他鼓起勇气去牵她的手,触到的指尖微凉,却在相握的瞬间变得温热。
"簪子...还喜欢吗?"他问。
云清用空着的那只手碰了碰发间的玉兰:"你猜?"
路灯突然亮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九良想起小时候姥姥没说完的话——掌心有痣的人情路坎坷,但若遇到腕间带朱砂的,便是天定良缘。
风又起了。这次他没有松手。
岁岁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